相安無事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而韓雨的日子，就是與每個人都相安無事的。
    開學幾周以後，大家漸漸地放開了手腳，於是該是什麼樣子，就變成了什麼樣子，或者可以說，本來就是這個樣子，隻是別人剛剛發現。
    無論對外怎麼宣傳，內部怎麼管理，有一個鐵打的事實是變不了的，那就是，韓雨的學校缺學生。
    大家也是逐漸發現這一點的。
    教學樓顯得很空，平時有一半學生逃課的話就更空，幸而有幾個硬漢教師很負責任，或者說他們不得不負責任——學校一旦辦不下去了，可能就要被合並，而合並了以後的待遇，未必有現在的好——每次都能把逃課率降到百分之三十以下。與此相應的，宿舍樓的人也開始少了起來，越來越多的家長把孩子的學籍留在了這裏，而把活人送到了其他學校做借讀生，似乎是怕自己的孩子呼吸了這裏的空氣以後也就和這裏保持和諧了。
    於是通過韓雨他們的眼睛，看到的就是一批又一批空下來的桌椅。
    到最後，也就是初一下學期，不得不作出重大調整，初一年組原本的四個班合並成三個，每班還是不到四十個人，而初二、初三的規模基本上就已經定型了——每個年組怎麼數也超不過90人。
    然後生活又像一潭永遠不會起波瀾的死水那樣，沉寂下去了。
    當然有些事物還是沒有被調整的。
    比如說郭月琪還是黃昌邑的小同桌，再比如說她依然恪守著不成文的約定——每天把作業借給自己同桌以後一定會借給韓雨。
    對於這一點，韓雨一直是很感激的。
    但黃昌邑就不一樣，似乎有點不解風情，每次抄完了郭月琪的本以後都是以投擲的方式把它扔過來的。韓雨有幾次甚至認為，他是有意想把本甩在自己臉上。
    韓雨一直不知道黃昌邑和自己有什麼過節，但似乎這梁子是結下了。
    自從那天他把自己的外衣還給自己以後。
    當時，他說：韓雨，你也做我小弟吧。
    韓雨說：不行。
    黃昌邑說：為什麼？
    韓雨說：我太窩囊，做不來。
    黃昌邑說：以後跟著我，誰都不敢欺負你。
    韓雨說：謝謝。被欺負我還是敢的，可我不敢跟著你。
    然後黃昌邑就開始瞪他。
    韓雨隻是睜著死魚一般的眼睛，和他對看了一會。
    最後黃昌邑妥協了：那你做我哥們吧。
    這已經是很高的禮遇了。
    結果韓雨說：不行。
    黃昌邑火了：你到底要怎麼樣？
    韓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卻把他看毛了。
    看過了這一眼之後，韓雨就轉過身，走了。
    從此，矛盾就種下了。
    確切地說，是在黃昌邑這邊種下了，韓雨絲毫都沒有感覺。
    這一天的下午，郭月琪忽然興衝衝地來找韓雨。
    韓雨問：怎麼了？
    郭月琪說：你得幫我一個忙。
    韓雨說：好。
    郭月琪說：我要去演講，你給我寫個稿。
    韓雨說：好。哪方麵的，什麼主題？
    郭月琪說：就是勵誌方麵的，表決心一類的，新時代的接班人熱血沸騰之類的。
    韓雨點頭：假大空。
    郭月琪說：對，還要有激情。
    韓雨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