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上整個男寢三樓都很興奮。
    因為據傳說，張老爺子被鬼嚇著了，兩天起不來床。
    也有人說是韓雨的功勞。
    於是前兩種說法綜合在一起就變成了：韓雨扮鬼，嚇著了張老爺子。
    韓雨寢室的人聽說後都不幹了：我們小雨子哪有這本事，其實是他和老爺子一起被鬼嚇著了，所以，大家都沒有責任。
    於是皆大歡喜。
    第二天一切照舊，起床號，列隊，走正步。
    所謂被鬼嚇到的韓雨也在隊伍之中，既沒有順拐，也沒有踩掉前麵同學的鞋。
    當天晚上，又是十點熄燈。
    結果換了一個年輕些的男老師來巡視，於是張老爺子被鬼嚇到的傳說就成了事實。
    韓雨依舊在熄燈以後，拿著塑料牙缸，趿拉著拖鞋，到水房去刷牙。
    然後遇到了昨天的那個鬼。
    韓雨說：你好。
    鬼說：好。
    韓雨說：這麼晚了，你才來刷牙啊。
    鬼說：我是看你這時候來刷牙，我才來的。
    韓雨想了想，還是不怎麼明白，於是不說話了，打開水龍頭，往牙缸裏注水。
    鬼又說：我今天沒帶手電筒，你怎麼看見我在的？
    韓雨說：我聽見你往池子裏倒水的聲音。
    鬼嘿嘿地笑了兩聲。
    韓雨很快刷完，把牙刷往缸裏一扔，準備走了。
    鬼叫住他：你叫什麼名？
    韓雨說：叫韓雨。
    鬼說：宇宙的宇？
    韓雨說：下雨的雨。
    鬼說：聽著像個娘們。
    韓雨說：對。然後就走出了水房的門。
    這一次鬼沒有再叫他。
    次日站隊的時候，韓雨特意注意了一下，在其他班級裏有沒有一個高個子的，像竹竿一樣的男生，結果發現沒有。
    這小子又不可能是真的鬼。
    所以，隻能說明他白天沒參加軍訓。
    韓雨的推斷是正確的。
    中午放學，韓雨從食堂回來得早了一會，碰巧撞見一個拿著飯盒的男生。
    那是隔壁寢室的小六。
    他看到小六拿著飯盒進了屋。
    正是初秋，天還很熱，每個寢室的門都大開著。
    韓雨似有意似無意地探頭進去，就看見那個鬼。
    原來是腿受了傷。
    這個鬼住在下鋪，靠門，右腿上纏了繃帶，不過看上去不怎麼嚴重，此時拿著小六剛打回來的飯，吃得正香。
    韓雨在門口站了一會，剛要走，就聽見那鬼說：進來得了。
    於是韓雨就進去了。
    小六已經爬到了上鋪去，說：你倆要說話出去說啊，哥要睡了。
    於是那鬼就跟著韓雨出去了。
    站在走廊裏，韓雨說：你的腿怎麼傷的啊。
    鬼說：踢球絆的。
    韓雨說：你會踢球？
    鬼反問：你不會？
    韓雨說：對。
    鬼說：那你會幹嘛，就會寫字？
    韓雨頓了頓：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寫字的。
    鬼笑了，隻是臉在頭發下麵，不是很明顯：晚上，走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