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冷了，迎來了冬日的第一場雪。
    鵝毛似的雪花飄落下來，離她很近，似乎聽見了它們在緩緩凝固。
    推開門窗，天地間是一望無垠的雪白，那麼純，那麼淨。
    天這般冷，心中堅守的秘密一陣陣地疼起來，但銀雪落下來，掩蓋了一切。
    一路上，許多店鋪的門前擺上了聖誕樹，上麵纏繞著各式彩燈。樹頂，掛著一顆巨大的星星，枝上綁上金色的鈴鐺。沿路的櫥窗、玻璃大門上，處處粘貼聖誕老人像。
    沈冰墨手插在褲袋裏，無聊的閑晃在大街上。
    這樣寒冷的天氣，竟隻穿一件襯衣，外麵僅套著單薄的夾克。
    從積雪上踩過，仿佛還能聽見它們在腳下破碎的呻吟。
    環過四周喧囂的人群，帶著耳套、可愛手套的孩子滿街奔跑，還有雙雙對對相擁而過的甜蜜情侶。
    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哦，原來，今天就已經到聖誕節了麼？
    已然是此年尾季，十六歲的花季，如此走到了尾巴上。還當真是，光陰似箭，千金不換。
    那麼，是不是也就代表著……
    “墨！等等我啦！”脆生生的女音傳過來。
    沈冰墨一轉身，一個嬌小的身影撲了過來，撞在她懷裏，她順勢摟住。
    伸手拂掉少女肩上的一層落雪，眸光愛憐，聲音寵溺：“這麼厚的雪，跑得這般快，摔到了怎麼辦？就會調皮。”
    晶瑩手指輕刮少女挺翹瓊鼻，為她理了理帽子下的卷發。
    羲淩一身絨邊薄襖棉裙，同色係的小短靴，針織手套和線帽，那模樣，像極了極地的小企鵝。撅著小嘴，可愛極了。
    “別把我看得那麼脆弱好不好！我好著呢！倒是你哦，天這麼冷還穿這麼少，手都凍得好冷。”羲淩取下手套握住沈冰墨冰涼的手，放在嘴邊哈氣，埋怨地嘟囔。
    沈冰墨無奈地搖搖頭，怎能不小心翼翼，這樣好的女孩，上天卻偏偏作弄。
    羲淩遺傳了已故母親的血友病，隻要一個地方受傷，哪怕隻是小小的蹭破皮，也會血流不止，隨時都有失血過多的危險。
    所以，羲家上下，從小都很寶貝這個孩子，把她保護的密不透風，生怕稍有磕碰。
    但是，往往事無完美，偏偏那一年年幼的她……
    這個傻姑娘，卻對沈冰墨好到不求回報。將她當作依靠，哪怕自己亦是傷者，仍然用那誠摯的愛給予她即使微薄的溫暖。不離，不棄。
    沈冰墨抽出一隻手捏了捏羲淩紅撲撲的小臉，輕聲道：“傻瓜。”
    這孩子，一心想要暖熱她，卻不知道這樣的模樣，多麼令人心疼。
    “墨，今天……是你的生日哦。”
    羲淩垂下眼睫，小小聲地說。
    放在她臉頰上的手僵了一下，緩緩放下了。
    沈冰墨轉過身，抬眼仰望天空，雪花落在肌膚上，化成水滴，冰冷透骨。
    她慢慢閉上眼，然後才應道：“哦。”
    再無下文，這單薄瘦削的肩背，卻怎麼也掩不住那徹心的淒涼和孤寂。
    也就是十六年前這樣的風雪之夜吧，她誕生了。
    卻注定，是個錯誤……
    羲淩的請求，沈冰墨還是拒絕了，這樣的日子，她一如既往的想要一人度過。
    有些東西，畢竟，無論是誰，都無法磨滅的。那又何必，多一個人來為此分擔這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