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消瘦的上身竟沒有一處皮膚是完好的。那被燒傷的身子甚至都不能過於挺直，就連被殃及到的雙手都有種畸形的扭曲。
    這些都是被活生生燒的啊！
    “爸。。。。。。”
    爸爸看著我，雙眼泛紅，“小昕，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姓什麼嗎？”
    “你，你姓林啊，林崇岩。”當初還想過跟爸爸姓，畢竟他養了我這麼多年，我又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的，跟爸爸一個姓的話也許會和他更親一點。但是當我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爸爸卻拒絕了，沒有理由的拒絕。我一直以為是他嫌棄我。
    “林，是我母親的姓，其實，我真正姓陸，陸崇岩！”
    “陸崇岩，”我重複著他的名字，雖然隻改了一個字，但是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了，“啊！陸崇岩！楓的爸爸好像是叫陸崇欽，難道，難道你是——”我不可思議地看著父親，而從對方的口中，也證實了我的推測。
    “沒錯，陸崇欽就是我的哥哥。而我，也是陸羽楓的親叔叔。”
    “可，可是你當初不是說——”
    “是，當初說我做生意失敗，是被陸崇欽害得，我確實是騙了你。因為當初我覺得沒有必要對你講我與陸家的恩怨。我不能因為自己的個人私怨而影響到你的前途。可是，現在不同了，你竟然要跟他的兒子在一起，你叫我怎麼能夠接受。你說，你要是我，你可以接受嗎？”爸爸激動地揪起我的衣領。
    “難道，難道你身上的這些疤痕都是你哥哥害得嗎？”此刻爸爸的神情就如那地獄來的修羅，那雙原本受傷的雙眼當一聽到哥哥兩個字後便變得更加猙獰。
    “他不是我哥哥，那個混蛋沒有資格當我的哥哥！”爸爸大聲地咆哮著，仿佛就要用盡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氣。吼完後，他放開了我，然後一下倒在沙發上。當我跑上去想去扶住他時，卻被他一手打開。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而我隻是父親一時不小心留在了外麵的私生子。從小，他的媽媽就千方百計地為難我，把我當下人一樣看待，沒有人敢叫我一聲小少爺，也沒有人把我當少爺。我甚至連他家裏一條狗都不如。可是慢慢地，我習慣啦，我想，這總比在外麵流浪餓肚子好吧。所以就算從小到大所有的光環都積聚在陸崇欽的頭上，我也沒有嫉妒半分。在我心裏，那個高高在上，夜裏卻經常偷東西給我吃，還因為我被下人整而幫我出頭的哥哥，就是我的天，我的神。我曾經發誓，我要用一生的忠誠來報答他。但是後來，他不僅害死了我最愛的女人，還害死了我的親生母親！你說，我能不恨，能不恨嗎？可是我知道，無論我再厲害，也不能動他分毫，我沒有那個能力，我報不了仇。最後，我隻得選擇自焚，這樣才能減輕我對她們一點點的愧疚。可惜呀，天不讓我死，不僅讓我承受著被重度灼傷的痛苦，還毀了我的容，把我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得不到父母的愛就算了，被欺負我也認了，可是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陸家要這樣對我！”
    以前總覺得奇怪，為什麼父親的皮膚總是那麼差，臉上總是容易過敏和蛻皮，原來是當初植了皮。看著父親淒婉的身影，我除了流淚，真的不知道還能再做點什麼。我是他的兒子，卻不知道他曾受過那麼多的折磨，還要再往他的傷口上加鹽。可是，我真的很愛陸羽楓，愛到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要我放棄他，我如何做得到？我又怎麼能去做？
    “要是我要你在我和陸羽楓之間選擇一個，你會選誰？”
    命定的答案最終還是問了出來。要是他倆同時落水，我隻能救一個，我會救誰？這個比喻真的好恰當，恰當到我恨不得把提出這個比喻的人殺掉。
    這是一場孽緣，從很早便已開始，緣起緣滅，我該何去何從？
    我低下頭，不知道怎麼回答，也清楚自己不能作答，因為一旦答出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遭到報應。
    “小昕，”爸爸突然跪在我的麵前，我從沒看過他用那麼悲哀地眼神看我，“小昕，爸爸這一生隻為報複陸崇欽而活著，你幫幫爸爸，幫幫爸爸好不好？”
    幫你？！幫你報仇？幫你去傷害陸羽楓的爸爸，不可以，絕不可以。我死命地搖著腦袋，我寧願和陸羽楓分手，也不要他恨我，我不要。
    我猛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不可以，爸爸，不可以，楓會恨我的。不可以。”
    “小昕，我不是要陸崇欽的命，我隻是想讓他付出他應得代價。他害死了那麼多人，不可以讓他那麼逍遙法外。我隻是要搞垮影域，隻是想讓他也嚐嚐一無所有的滋味。我保證，隻要影域垮了我就收手，畢竟我曾經那麼愛陸羽楓的媽媽，所以我絕不會把他爸的帳報複在他的身上。難道這樣你也不願意幫我？”
    “不，不可以，影域也是楓的心血，我不可以，爸爸，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我撲通一聲跪在爸爸麵前，我真的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好，既然你不願幫我，我也沒有那個能力報什麼仇，這麼多年苟且偷生的日子我也活夠了。。。。。。”爸爸突然站了起來，神情恍惚地朝窗口走去。
    這是十七樓！
    “爸爸，不要，你不要這樣子。”我一個箭步奔過去，死死地抱住爸爸的腳。
    “我已經是生無可戀了，與其這樣活得行屍走肉，還不如死了算了。你放手，我不用你管。”
    “不，這個世上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我不可以失去你，我不可以。不可以。。。。。。”再也說不出話來，我抱著爸爸的腿大哭，爸爸你可知道當年媽媽也是在我麵前這樣跳下去的。那個溫柔如水的人，那個那麼疼愛我的人，連我還未能記住她的外貌時便毅然決然地跳了下去。這種痛苦我不能再接受第二次，不能啊！
    我該怎麼辦？誰來教教我，我該怎麼辦？
    “小昕，幫我，幫我。。。。。。”爸爸的話就像一個魔咒，不停地在我耳邊旋轉。
    外邊明月高掛，那個超凡脫俗的神物依舊冷冷地在蒼穹中俯瞰大地。看著這人世間的一場場鬧劇。它是否也曾厭煩？或許也曾會為這些在塵世中掙紮的凡人歎一口氣？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凡人，我隻是渴盼著一份小小的幸福，我隻要自己能在閑暇時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天，然後在每個夕陽中牽起那個我最深愛人的手，一步一步走過江邊的岸堤。最多就是再貪心點，希望最愛的人能為我在小花園中種滿我最心愛的薰衣草，然後手牽手，等著那個花開的季節。在這短短的半夢半醒的一生中，我還能等到花開的那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