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出。
    白天不怎麼熱鬧的尋歡街開始張燈結彩，燈火如晝了。
    尋歡街，顧名思義，就是讓人來找樂子的一條街，找什麼樂子？當然是去找人類最本能的樂子咯。
    尋歡街很出名，在洛陽城裏，沒有人會不知道這條街，甚至在幾千裏之外的地方，也會有人稱讚一句“尋歡街啊，那是一個去了一次之後會深深迷戀上的地方。”
    為什麼尋歡街會那麼出名呢？因為整條街上處處開著青樓，一家挨著一家，擠滿了路的兩旁。
    有人不禁要問了，隻不過就是一條開滿青樓的街啊，又不止洛陽城裏才有。
    其實，尋歡街之所以有名，主要是在於兩家青樓“碧莫庭空”與“柳寂落搖”，一家清一色全是女人，一家清一色全部都是男人。
    慕寒玉抬頭看了看兩家麵對麵的“碧莫庭空”與“柳寂落搖”，相對於其他青樓門前站著的一堆又一堆拉客的姑娘與公子，這兩家也太“落寞”了吧，雖然都是燈火堂皇的，可是為什麼門口一個人都沒有。
    皺了皺眉，回頭看向身後的一群人，犯難。
    “慕兄，你可是第一次來這洛陽，必定要來好好玩玩啊，否則妄為來這洛陽一趟。”一名斟酌青色衣服的看上去上了點年級的男子上前一步，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
    “可是……”慕寒玉依然皺著眉，再次看了看高高掛起的招牌。
    他聽說過這尋歡街，也知道這裏有兩家很出名的青樓，更加知道這青樓可是分了性別的，可他也是第一次來這裏，沒人和他說過哪家是哪家啊。
    縱然他們西晉也是好男風出名的，可是這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好男風，然而他就是所有人之外的。
    “慕老板，你可別再猶豫不決了，莫說這買賣談不成，搞不好要帶著一身風寒回家了。”又有人上前一步講話，是一個比先前更上了年紀的老頭，人不怎麼胖，可是肚子卻很大，如果遮了他的麵，許多人都會認為他是一位懷了六七個月孩子的婦人。
    堅持來這皆是客的道理，極為大老板約好要好好做東道主，讓慕寒玉來選這地點。東道主麼，他們已經完成了任務，帶他來到這最有名的地方，但這並列第一的兩家青樓，就讓慕寒玉自個決定吧。
    慕寒玉盯著看了很久那塊“碧莫庭空”的招牌，當眾人以為他會進去的時候，沒想到他卻轉了個身，進了“柳寂落搖”。
    “庭空”是麼，他就是不好這一口。
    世上有後悔藥麼？答案當然是沒有，而慕寒玉一踏進這“柳寂落搖”的大門檻時，他便後悔了，臉也有些發白，轉身就想走。
    “欸，等一下慕老板。”大肚子馬上伸出手臂擋住慕寒玉的身體，色迷迷的看著內宅，問“慕老板可知這尋歡街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
    慕寒玉擺著臉搖了搖頭，他也是第一次來這地方，哪知道有什麼規定？
    “這不成文的規定便是，隻要一踏進‘柳寂落搖’的大門，您當天想去別的妓院可以，就是不能進‘碧莫庭空’的大門，同樣，要是同一天進了‘碧莫庭空’的大門，去其他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能進‘柳寂落搖’。”大肚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的一臉猥瑣。
    慕寒玉看了他們一眼，眨了一下眼睛，轉身進去了。
    無論怎麼說，還是生意重要，反正就來這一次，以後要來也隻進對麵那家的門了。
    “喲，這不是李老板，王老板，周老板麼，今個喲來談生意了？來來來，香紅，帶極為老板上去，老地方。”一個看似是這裏最高負責人的人馬上迎了出來。
    “南雲，今天我們可是有筆大生意要談，可否把這南柯給我們請來？”輕易男子，也就是王老板看了一眼慕寒玉，麵對這裏的頭兒南雲說著。
    南雲抬眼看了一眼慕寒玉，心裏馬上有了算盤，迎著笑臉回答：“好，我親自替你們去請，你們先上樓喝幾口小酒，吃兩口小菜吧。”說完，便扭著身子走了。
    慕寒玉再次皺起眉，盯著那背影看了好久。
    身邊的大肚子周老板馬上一聲感歎：“想當年這南雲可是洛陽城裏響當當的第一紅牌啊，隻可惜……唉……”
    話隻是說到一半，慕寒玉有那麼點好奇這故事，可是他卻還是沒有問出口。再怎麼樣，他們也是不可能產生任何交集的，而且他並不八卦。
    但是，南雲那遮臉的麵紗下麵，確實讓所有人都為止好奇。
    在被人帶路的途中，慕寒玉看見了那帶著粉色的牆麵上掛滿了牌子，而最引人矚目的有三塊，上麵寫著，南雲，南柯，香疏。
    隻是掃入了眼中，接著便移開了目光，心裏並不留下什麼。
    房間內，燈火通明。
    有人高談闊論有人低聲細雨，有人你儂我儂，還有人……坐立不安。
    慕寒玉臉色有些蒼白的看著眼前的三人，渾身的雞皮疙瘩早已掉了一地。他親眼看著那三個小倌進了房間，然後扭著小蠻腰很自覺地屁股一掃，手一搭，整個人都粘到了幾位老板的懷裏。
    慕寒玉知道那個南什麼的紅牌還沒來，但光看眼前的三個小倌他就大概能想象那個紅牌有多厲害。
    想到這裏，慕寒玉馬上打了個冷顫，臉色又白了幾分。
    “咦，這位爺的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坐的最近的周老板腿上的小倌第一個發現了慕寒玉的不對勁。
    “香離，今天你可是被我包了，怎麼住一起別人了？”周老板板起臉。裝生氣。
    “是是是，香離錯了，自罰三杯。”說完，香離滿上一杯酒，遞到了嘴邊，然後聞了聞，馬上又說：“爺，這酒可香了，給香離喝可是浪費了，還是爺替香離喝吧。”說完，香離就把酒杯遞到了周老板嘴邊。
    周老板笑著擺了擺手，說：“你喂我，可好？”
    香離聽了，馬上一飲而盡，低頭吻上周老板的唇。
    慕寒玉馬上轉頭，可映入眼簾的都是這活色生香的一幕幕，不禁抖了幾下。他現在真搞不清他們來這是幹嘛的了。
    其實三位大老板早就看出慕寒玉不好這口，但忍不住想看看這位年輕有為的小老板的笑話。便商量了這一出戲。當然他們並沒有忘記今天是出來談生意的。
    門“吱”的一聲開了，慕寒玉的心漏了一拍，該來的還是來了。
    珠簾被撩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蒙著麵得南雲走在前頭，後麵還跟著三個人，中間那個低著頭的應該便是現在這“柳寂落搖”的第一紅牌南柯了。
    “柯兒，好生照料著點。淡淡的語氣，眼裏閃著討好的眼神。
    南柯點了點頭，南雲便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了。
    誰都沒有瞧見，在南雲轉身離去的一刹那，他握住了南柯的手，隻是握了一下，便放開了。
    門被關上了，房裏很安靜，隻有一人獨站在珠簾前一動也不動，頭也不曾抬起過。
    “南柯公子……”香離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聲，想把南柯的神拉回來。
    桌上的燭燈搖晃了一下，牆上的人影也搖晃了一下。
    南柯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便抬起了頭，臉上掛著大大的笑臉，很燦爛，很陽光，很……溫馨……
    隻有慕寒玉一人瞧見了南柯那抬頭一瞬間所變化的表情，讓他吃了一驚。
    “對不起，南柯剛才失神了，給各位爺賠不是。”幹淨白皙的臉還是很嫩的，細細的眉小小的嘴讓人覺得煞是可愛。
    白色的衣物微敞，露出兩片美麗的鎖骨，衣物裁剪的恰到好處，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那細胳膊，修長的腿還有不盈一握的纖纖細腰衣服的下擺處露出一對白皙的小腳丫，他，沒有穿鞋。
    “你……幾歲了？”慕寒玉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問題。
    南柯眨了眨他的大眼睛，然後微微匝了匝頭，笑著露出兩個小酒窩和一堆小虎牙，伸出兩隻手，“柯兒今年十二算了，還有一個月就滿十三了。”
    除了那三個小倌輕輕笑出聲，其他人都黑了黑臉，因為南柯嘴上說十二，手上比劃的確是十四，就算還有一個月也隻是滿十三啊。
    南柯也頓時感到尷尬，收回自己的手，嘟起小嘴，用自己的右手板下自己的小指，再用大拇指壓住，可是小指卻很不聽話地自己又伸直了。
    “你給我聽話一點。”南柯有點凶狠的對自己的左手小指說著，他那副表情怎麼看都是超可愛的。
    三個小倌用手掩著嘴低低地笑著，四位老板卻一頭霧水，表情相當的鬱悶。
    “呼，好了，我馬上就十三歲了哦。”南柯用袖子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再次比劃出十三這個數字，左手的小指是彎著了，但無名指卻是半彎不彎的那種，連帶著種植也有點彎曲著。
    明晃晃的笑臉閃了慕寒玉的眼。
    “嗯，柯兒給你們彈琴。”說完南柯便自管自得抓起衣服下擺，路出小腿與小腳丫，小跑到房間一側的古琴旁坐下。
    小屁股坐在凳子上，扭了扭，不舒服，然後皺了皺眉下了凳子，把它往古琴前挪了一定，再爬上去，坐正。小屁股在扭扭，這回舒服了，兩顆小虎牙又出現了。
    其實慕寒玉已經做好了被琴聲折磨的準備了，畢竟剛才那個小人兒可是連手指頭都擺了好幾回。這麼不靈巧的手指，想必這琴聲……唉……
    隻是讓人沒想到的是，那剛才還不怎麼靈巧的手指此刻卻異常的靈活，手指下流出的琴音宛若天籟。
    再在那麼說南柯也是第一紅牌，如果沒什麼技藝在手，就憑他那細胳膊小腿的，看上去就像完全沒有發育的樣子能當上第一紅牌麼？
    慕寒玉心中有越來越多的疑惑，可是卻怎麼也抓不著那些疑惑的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疑惑什麼。
    琴音是活躍的，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
    “咳咳……”王老板低低的咳了咳，示意大家可以回正題了。
    這時他們才發現香離他們三個不見了。
    真是自覺。
    可是還有一個呢？
    “你們說你們的，不用管柯兒。”大大的笑臉無公害，手下的琴音變得舒緩。
    隨著四人的討論，南柯的琴聲時而高亢時而平緩，就像他們四人在討論時發出的聲響一般。
    “好，就這麼定了，慕老板，希望我們合作愉快。”李老板爽朗的拍了一下慕寒玉的肩。
    “嗯。”慕寒玉終於露出了一個從進入尋歡街後的第一個笑臉。
    四人拿出文房四寶，這是得琴音又恢複了歡快，同開始一樣。
    在契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剛放下筆，那琴聲也便終了了。很配合的，那先前的三位小倌推門而入了。
    慕寒玉看了看南柯，不禁想到這剛才的琴神該不會是幫他們做掩護吧？
    雖說他們四人並沒有在商量什麼偷雞摸狗之事，但這也算為商業機密吧。
    南柯看了一眼正盯著他發呆的慕寒玉，馬上跳下凳子，“咚咚咚”地爬上他的腿，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呃，你怎麼在我腿上？”慕寒玉回神就發現南柯跪在他腿上，下意識推了一下，然後某人摔在了地上。
    香離馬航眼疾手快的扶南柯起來，一眼也沒看慕寒玉，伸手拍了拍髒了的白衣。
    “我……我……”慕寒玉看著南柯眼淚汪汪的樣子，想道歉的話卻卡在了喉嚨口，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香離很鄙夷的冷哼一聲，檢查著南柯有沒有哪兒摔傷了。
    “我……在下想起來還有事沒完成，先告辭了。”慕寒玉閃著微微泛紅的臉奪門而出，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香離哥哥，我沒事，不用擔心我的，我去追慕公子了哦，麼。”說完，便用軟軟的唇在香離臉頰上留下濕濕的一吻，然後提起長長的下擺追了出去。
    這個，算什麼？香離呆呆地看著那個背影，僵硬的表情慢慢地變得舒緩，嘴角勾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慕公子……”南柯在後麵糯糯地叫著，慕寒玉心裏一驚，跑的更快了，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事實證明，一個小孩子是不可能追上一個成人的，更何況這個小孩子還沒有穿鞋。
    “哇……”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腳底一滑，膝蓋一彎，南柯又摔在了地上。
    慕寒玉聽到叫聲，回頭一看，心裏有些不忍，又跑了回去，扶起地上的人兒。
    “慕公子不要柯兒陪麼？可是裏麵的三位爺今晚都把柯兒包了，讓柯兒陪公子的。”南柯忍著淚忍著痛一口氣把話說完。
    慕寒玉看著那小小的臉上帶著一臉堅毅，想忍住的淚依然滴落了下來，那可憐的模樣讓他心生一股厭惡之情，並不是對南柯的厭惡。
    “難道你這麼小就要陪人上……”
    “陪人上床睡覺做愛做的事？”南柯打斷慕寒玉的話，用袖子抹掉眼淚，抬起小臉。
    紅紅的眼，白白的臉，如果再配上兩隻長耳朵，那就活像一隻小白兔了。
    慕寒玉馬上紅了臉，一直紅到耳根，他沒想到一個小孩可以用那麼天真無邪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心裏的厭惡加深了。
    “慕公子不知道麼，‘柳寂落搖’裏的紅牌都是清倌兒啊，如果不是清倌不可能做紅牌的，哦，除了爹之外。”南柯撲閃著大眼睛，一隻小手牽上了慕寒玉的大手，“而且，柯兒還很小呢，怎麼可以陪人上床睡覺做愛做的事呢？慕公子你思想不純潔，會教壞我的啦！”
    慕寒玉的臉已經紅的像隻煮熟的蝦子。
    “慕公子，今晚柯兒屬於你哦，柯兒會做很多事哦，吟詩，作畫，對弈，跳舞，彈琴是柯兒的拿手絕活哦。”
    南柯揚起笑臉，趁慕寒玉不注意便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火山爆發。
    某人的身體猛地繃直，發現自己掌心中的軟軟物體，潛意識再次出場，推開小人兒用盡全身的力氣跑了。
    南柯坐在地上，把一根手指的前端塞進口中，一臉無辜的表情，臉上的淚滑落。
    慕寒玉飛奔的過程中回了一次頭便看見了這個場景，馬上就加足馬力，跑得一絲影兒都沒有了。
    南柯身邊馬上有兩個人竄了出來把他扶起，一個人背著他飛快跑回房間。
    走廊上留下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