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再不情願，但是天該亮還會亮起來，時間的腳步一刻都不停，分別就在眼前。
    “哎呦！”他一醒來就慘叫一聲，一般隔夜傷才痛呢。
    “寶貝，快吃止痛藥”，我趕緊爬起來，給他喂藥。
    “哦”，他這次沒有抵抗，乖乖地把藥吞了下去。
    “你在哪兒登機？”我關切地問他。
    “就在南京，你忙你的吧，我自己能去”，他閉著眼睛坐起身來，似乎在積蓄力氣。
    “我去送你”，看他這個樣子，越發不放心他一個人走了。
    “嗬嗬”，他眼睛沒睜開，卻笑了起來。
    “怎麼啦？”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現在你跟我好得可算是蜜裏調油，到時候厭惡起來，還不知道怎麼恨我呢！”他嘴角帶著諷刺的笑，似乎很洞明世事的樣子。
    “害怕自己做了彌子瑕嗎？”我也了然地笑笑，“放心，我不是衛靈公，我的愛從一而終，亙古不變。”
    “基於身體的愛戀也可以持久和永恒嗎？”他挑眉反問。
    “你怎麼知道我隻是愛你的身體？”在關鍵問題上我絕對不和他含糊。
    “我看不出我們有什麼精神上的溝通”，他開始慢慢挪下床來。
    “愛一個人不是因為愛他的身體，可是愛到身體也就愛到了極點；恨一個人也不是因為恨他的身體，可以恨到身體也就很到了極點”，我緩緩地念出口來，“江楓，這句話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徐誌摩的名句。但是身體是會隨著時間改變的，年老色衰，青蔥不再，這很正常。你的愛當然也會隨著身體的變化而變化吧？”他開始在地上慢慢地行走。
    “那你覺得什麼才是永恒不變的，精神嗎？一個人的思想難道不也是瞬息萬變嗎？它又有什麼恒久性可言？”既然他有這興趣，我不介意跟他討論形而上的問題。
    “所以，永恒的愛就是一個神話”，他衝我一笑，“時間中的存在，怎麼可能奢談永恒？”
    “所以你才這麼隨隨便便？高興就愛，不高興就拋開？”我不由地生氣。
    “我當然有我固守的信條”，他在地上轉了一圈，又折了回來，他的行動明顯利索了很多，看來他自我修複能力很強。
    “我從來不認為隻靠著當初那一念的愛就可以把感情維係到永遠。相反，我認為，正因為感情變幻無常，所以才要每天更新創造。每天要投入更大的激1情和勇氣來愛對方，為了愛絞盡腦汁，苦心營構。當初的那份愛隻是一次選擇。但是，既然選擇了，就要想方設法論證它的合理性，正確性。讓自己做到九死而不悔。這份認知，你恐怕沒有吧？”他儼然是愛情大師，在我麵前說得一套一套的。
    “但是你不也說過，愛著海嵐讓你很疲憊嗎？”我反唇相譏。
    “是，有時候固然是”，他看我一眼，“人非聖賢，誰沒有負麵情緒？但是有了負麵情緒就要努力排解，讓自己能激發出更多的正麵的情感來對待愛人。有了負麵情緒卻聽之任之，最後以尋找自我的幸福為借口，無恥地憎惡、唾棄對方，這才是最令人不齒的。”
    “如果對方厭棄你了呢？”我說出另一種假設。
    “放手，給她自由，放她到幸福的地方去。”他轉過身眼睛灼灼地望著我。
    “你說的那是基督的愛情模式，我做不到”，我憤然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