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驕傲不可一世的宸王爺如今像是慘敗的喪家之犬。步履蹣跚，扶著牆壁的手隱隱顫抖。長廊經過的宮女太監像是躲瘟疫一樣站得遠遠地。交頭接耳言語甚至齷齪。隻是這些都不重要，他的胸口疼得厲害，隻是想快點離開這黑暗的深淵躲得遠遠地，越遠越好。
    那些雕梁畫棟如今看來更像是殘垣斷壁一般令人厭惡。周圍彌漫的香氣演變成截然相反的惡臭。那是血液凝固許久，屍體腐爛散發出的惡腥。他看著腳下光亮的漢白玉磚瞬間想到了根根瑩白的骨架。
    這個在世人眼裏遙不可攀的皇宮於他而言不過是比陰曹地府還要恐怖的地獄。
    離開，說什麼他也要離開。並非逃離隻是給自己一個時間去舔舐，消化傷口與事實。轉過拐角，那個男子赫然出現。他毫無表情的臉看起來比他可憐幾分。眼裏的悲傷更是叫人忽視不能。
    藺你這又是作何？帶我回去還是說坦白事實，或者懺悔。
    隻是一切都沒有，那個男子在與他目光交彙之時瞬間恢複了曾經的漠然。他們擦肩而過，他對他視而不見。
    好，很好~我終究是算錯了一步，還自以為是的認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原來也不過是按著你們事先編排的故事發展。
    於是所謂的再次背叛也不過如此是麼？
    傻瓜，曾經誰對我這樣說過。現在想想那並非寵溺的愛語，而是不自覺吐露的真心。所以祁裕宸你睜開眼看看吧，看看這你曾經看透的人心。隻是看透了又為何重歸陌路呢？
    沒有風，天邊的最後一抹魅紫也跟著消失不見。夜來得快，寒冬的夜寒的徹骨。已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兒，究竟該何去何從？
    他站在涼亭邊，扶著木雕的柱子，看向南方那是大唐長安他二世出生死去的地方，那裏有一個真心對他的人。隻是不知，他們有無相見之日。
    身後的禦花園長了燈一點點蔓延至截然相反的方向，轉頭，閉眼，睜眼，最後點亮的燈火照亮幾人的臉。
    虞太後，燁晟，藺……
    是你們逼我的，所以愛那種東西抱歉永遠回不來了。縱身一躍，如斑羚矯健的身姿站在城牆之上。在這九世輪回之後他怎可能還隻是曾經隻會舞刀耍劍的三腳貓功夫。
    最後一眼看得有些心疼，卻也是胸口最後的悸動。他會好好的記住此時此刻的心情，然後不停地回味，直到麻木，直到百毒不侵。
    縱身跳下，那抹青藍一點點消失於黑暗之中，與那皇城越走越遠。
    目的地南方，長安。那個在他死後哭的一塌糊塗的人。
    隻是走得毫無留戀，所以祁裕宸並未發現，身後他剛站過的地方兩抹身影無聲停留。
    “燁晟，這樣果真好麼？”
    “誰知道呢。”
    “可是宸會恨你，或許比之前更恨，或許從此都無法愛你了。”
    “我又何嚐不知，可是他留在這隻會更痛苦，我想你也不希望他被傷的支離破碎吧。”
    “罷了，燁晟這是你的決定我自然支持，隻是何必呢？兩人共同麵對不是比這樣好得多麼？你的傷是他的十倍百倍之多，為何不讓他知道呢？”
    為何？燁晟看了眼無盡的黑暗。轉頭回贈一抹笑容。
    “藺，你可知這是我愛他的方式，無論是被恨還是死在他的手上我都心甘情願。”
    “你啊……”“燁晟，你可懂有個詞叫愚孝？”
    “嗬~準確。隻是她是生我養我的母後，我的體內流著她的血，和淚。如果硬讓我拋棄一方，那隻能是自己的所有。”
    他是萬人之上的君王，一聲隻愛過兩個人，他精神緊張的母後，以及那個滲入他心髒的祁裕宸。所以都恨他吧，所有的傷與痛統統交給他來承受便足夠了。
    沒有繼續的話題，兩人沉默著站在城牆之上，誰也說不出離開的話語，隻是靜靜的等待天亮，等待下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