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忘記如何離開的藺瀾雅築，祁裕宸隻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像是千百隻螞蟻鑽進耳道啃食你的耳膜一般。
    他神情有些呆滯，倚窗而坐看著指尖的淺粉出神。
    這些似曾相識的情感太過遙遠，似乎被他遺棄在了不知名的角落。某天突然出現時，你隻會驚訝，跟著惶恐，甚至悲傷。你以為你忘記了那些短暫卻最為重要的東西。
    祁裕宸本不想這樣，他不願將自己帶入一個個未知的境界，卻無法阻止心底的呼喚。隻是有些怕，他怕那些超出他承受的範圍。
    於是他隻能抹去。他用盡了力氣去摩擦手上殘留的顏色，以及淡淡的花香。可是沒有辦法，太過用力以致整隻手都變的血紅，隨後退去，而那顏色卻像胎記一樣生了根。
    究竟是怎樣？他不過是想得過且過的走完最後一世，為何又來，糾纏他。究竟為何。
    想得太過入神，以至於輕叩窗棱的聲音被他忽視。等到祁裕宸回過神來時，男人早已停在他的身邊。
    暖暖的氣息自上而下灑在他的頸窩，癢癢的。“宸……”
    “啊？”祁裕宸抬頭剛好對上燁晟的欲言又止。
    這是要來詢問我麼？還是說……
    “怎麼，在這住的還習慣麼？你之前住的地方我有叫人打掃，如果你想……”
    “不用不用。”他趕忙回絕了，這裏很好，真的。少了熟悉的擺設，沁人的沉香反而令他覺得自在。起碼那些記憶不會三五時的跑出來騷擾他。
    “哦，這樣就好。”
    奇怪，燁晟並未問他關於藺與他的事。而且語氣與他之前偷聽到的截然相反。
    你是選擇相信，還是不敢懷疑呢？
    “燁晟……”他已經有些厭倦，這種小心翼翼的探索令他覺得難過，好像一不小心便會踩中地雷，或者踏入怪圈。
    不該是這樣的，他與燁晟的關係本該是和諧，愉快，然後可以放肆的開著歡笑，甚至打鬧。不該是這樣的。
    這樣就好像是，誰在強忍著，誰在放任著一樣。
    “燁晟，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之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說過會留下來了麼？留在你身邊不離不棄的啊。可是，為何你變成這樣了？你是在怕麼？”他很不想承認，可是顯然正中軟肋。
    燁晟倏地睜大眼，看著他的神情越發的慌張。
    祁裕宸真的不懂，他究竟在怕什麼，究竟是什麼樣的愛情可以將一國之君逼到如此的境地。
    “告訴我，究竟是什麼……”
    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他沒想到接下來的內容竟是無盡的愧疚。
    “我，宸……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他記得這個表情，記得這個聲音，正如那日他去求他，然後他抱著他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隻是那時他是蒙在鼓裏的爛漫少年，而現在他是知曉真相的祁裕宸。
    原來，是我錯了。那個結不僅僅禁錮了我的心，也將你捆鎖了起來。
    嗬~
    虞皇後我不得不誇你心狠手辣，為了將我全家逼上絕路不惜犧牲你唯一的兒子。
    嗯，你果真厲害。我終是小瞧了你一眼。
    所以我該挑明？告訴你我早就知曉了全部，並且原諒了你？隻是我說出來你信麼？那真的有作用麼？
    “燁晟，你是對不起我，可是那不是你的錯。”你隻是為了保護我犧牲了一切，卻不曾想到最後你保護我的利劍硬生生的要了我的命罷了。
    可是，你真的沒錯。錯在那份純真無邪的愛太過純粹，太過入骨了。
    燁晟沒有回他，隻是低著頭不停地重複著那三個字。
    一遍一遍，卻不似初聽時的辛酸。反而像是雲端傳來的梵音，化開他心口結實的血痂。
    “燁晟，來，你看著我好不好。”他慢慢的起身緊緊地握住男人冰涼的手。
    雙眼直視著男子的幽暗的眸子。
    “燁晟，你隻是為了保護我，所以你沒錯。你看我不是回到你身邊了麼？我沒有死，從來就沒有死。而你也確實保護了我。”
    所以不必道歉，更不要繼續小心翼翼。那樣我會怕，會想要逃離，會覺得愧疚。
    啊，原來那些純粹到入骨的愛並非從我體內淡去了。而是一直細心地收藏著。然後等待這過了千年的重聚。
    他的話起到了作用。燁晟似乎明白了其中未被挑明的含義。可是這樣便夠了，他無需全數交代，因為他的愛人已經原諒了，用他最初那溫暖的手好好地嗬護著他。
    “宸，你為何總是如此溫柔。”
    溫柔麼？祁裕宸輕笑。也隻有你會這樣說吧。
    我的傻燁晟啊。這世上還會有誰能如你這般深愛著我。
    燁晟攬過他的腰，親吻他的臉頰，耳廓。很輕如同楊柳春風卻不輕薄。源源不斷的愛意一點點滋潤了他的皮膚，澆灌了久涸的身體。
    這是他與他重聚以來的第一次肌|膚之親。
    祁裕宸緊張的接受著一切，而心底卻隱隱的害怕。
    我不再是那個纖弱的少年了，也不再有吹彈可破的皮膚，原本柔軟的腰肢已逐漸僵硬，這樣真的可以麼。
    他緩緩的抬起手臂回擁他，用另一隻常年敲擊鍵盤，握筆的手摩擦他華貴的衣料。
    結了繭的手掌粗糙的滑過綢緞。
    勾起了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