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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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在床頭的手機剛震動一聲沈侑然就飛速按下靜音,確定沒吵醒剛睡著的離樂才走出房間重新接起電話。
這麼晚了打電話來,而且還是個陌生號碼,沈侑然的聲音聽起來比夜色還冷上幾分。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呼吸聲,似乎在強自壓下無法忍耐的痛苦,稍作平定才出聲。
醫生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一手撐著沉重的頭不讓自己失去平衡從床上滾落下去,一手握著手機,有紅色的液體順著拿手機的手沿著手臂滑落沁入棉質襯衫,但他顧不得那麼多,在心底暗暗慶幸這種程度的腦震蕩還能梳理出思路找到沈侑然。他低估了中國人的辦事效率,在和Ben一起去機場的路上被人堵上了,一前一後兩輛車將他們夾在中間。就算Ben和他都身手不凡,也敵不過幾十支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們。萬分緊急的時候,他居然還在好奇難道中國已經不再限製槍支的使用。
Ben不是那種乖乖任人宰割的人,但來堵他們的人顯然被下了死命令,直接開槍在Ben腿上打了兩個血洞,而他趁著Ben引開了大部分的注意力,用廢了一隻手的代價從高架上直接跳到下麵高速行駛的貨車上。時間稍微出現一點誤差都可能是粉身碎骨的下場,隻是當時的狀況容不得他選擇。如果他們同時被對方抓住,就徹底的玩完。
沈侑然聽出對方的聲音,收起之前些微的不耐煩,問道:“有事?”對方既然是離樂手術的主刀醫生,他的態度自然友善一些。聽起來好像遇到了什麼麻煩,他等著對方說出來。
“幫我救人。”醫生的話很簡短,而且語氣篤定。
“哦?”沈侑然挑高眉,在還沒說清楚是什麼事就這麼肯定他會出手?
“你欠我的,或者說你們欠他的。”醫生咬牙挪動了下身體,斜靠到一邊斑駁的牆壁上。誰來告訴他這是個什麼鬼地方,條件這麼差也就罷了,傷口也隻用最簡單的方法隨意處理了下,沒摔死估計都會感染死,沒人教過最簡單的急救知識嗎?心裏不滿煩躁地同時,將Ben被抓走的事情跟沈侑然說了下。
“不好意思,醫生。雖然我們感激你,但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向我們提出非分的要求。”盡管打交道的機會不多,但他不喜歡Ben看離樂的眼神。誰知道那個澳洲流氓招惹了什麼人,栽別人手裏隻是遲早的事。
沈侑然剛準備掛了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聽到對方情急下脫口而出的話愣在原地,眼裏的驚訝隨即轉為肅殺:“聽著,我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答應救人,但這件事不能讓除了我們之外的第四個人知道。”
“Ben是傻子,可能到死都不會說,但是如果你不能救出我弟弟,我就不保證了。”醫生的嘴唇抿成薄情的形狀,這是他唯一可以拿來跟沈侑然談條件的籌碼,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掛了電話沈侑然索性走到客廳的小酒櫃裏拿了瓶酒和杯坐到客廳沙發上,並沒有急著倒酒出來,摸索著杯子光滑的邊緣出神。腦海裏最壞的結果不是救人失敗,也不是跟付家為敵,反而是真相大白的時刻那人的反應,一個善良到情願委屈自己也不傷害別人半分的孩子,怎麼可能接受得了。他不能讓事情發展到那步,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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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家地下室裏被叫做大張的保鏢已經跟人在這裏耗了兩天了。他從沒見過這麼嘴硬的囚犯,盡管和他也不常幹這麼……呃,血肉模糊的事,但相較於麵對老板那張冷酷到仿佛稍有不慎就可能淪落到比囚犯還不如的下場的臉,他絞盡腦汁的企圖從那個連名字都沒問出來的人嘴裏問出有用的訊息。
Ben腿上的槍傷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顯然對方並不打算讓他好受。從昨晚開始,身體被恰到好處地吊在剛好離地兩公分的位置,讓他就算在手承受不住全身重量的時候也會因為腿上傷口的劇痛放棄踮起腳。手從剛開始細密如針紮的疼痛經過鑽心的階段,已經轉為失去知覺。
令大張覺得恐怖的是,不論他怎麼折騰這個人,哪怕失去知覺昏過去被弄醒的那一秒,看向你的眼神也絕對狠厲得讓人忽視作為審訊人的優勢,一米九的大個硬生生被瞪得不由自主退後一步。那眼神應該屬於某種凶狠的動物,而不是人類,他甚至覺得這次要是沒弄死這個人後果會更嚴重。
但已經瘋了的付景不會有顧忌,有時候就坐在一邊看著大張折騰Ben,隻在開頭的時候問過三句話:“誰派你來的?為什麼殺顧凜文?你拿走的東西呢?”他不會自己動手,但渾身散發的暴戾氣息裏表露出的是恨不能用眼神將麵前的人淩遲了。
Ben從頭到尾都沒開口說過一個字,如果不是偶爾會冷哼一聲,大張幾乎都懷疑他是啞巴。
晚上付景又來到地下室,坐在一邊盯著處於半昏迷狀態的Ben一反常態地開始說話。“你知道,不管是誰派你來,直接衝我來我都會很樂意陪對方耗,但你不該動他……”原本還算鎮定的聲音到最後一個字開始泄露出感情,“什麼樣的恩怨需要牽扯到旁人來讓我痛苦?”從顧凜文出事後,他用了無數個晚上反省著因為自己的不珍惜而失去他,幾乎崩潰。
與其說抓到Ben是為了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不如說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抓著這一點跟顧凜文有關的恩怨似乎就沒有失去的那麼徹底,至少他還能幫他報仇而不是無能為力不是嗎?
Ben難得抬起垂在胸前的頭看了付景一眼,動了動嘴唇,聲音很虛弱,但付景看明白了:“殺他跟你無關。”殺他是巧合,用一個了無生念的人的性命換一條那麼鮮活的生命,不虧。除了那個死了的人的親人愛人,誰都覺得不虧,“是他自己不想活了。”難得還在末了補充一句。
付景聽完站起來,拿起桌上的短刀然後一腳踢翻桌子,弄出的動靜讓候在門口的人差點破門進來看發生了什麼。冰冷的刀麵貼著Ben的下巴強行將他逼得同自己對視:“不管你為了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你,還有與此有關的任何人。你不用急著死,看看你那個跑了的同伴會為你做什麼。”
似乎從Ben眼中看出驚疑很讓他開心,怪異地笑了幾聲後退出了房間,餘下一室狼籍和混合著血腥味的凝固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