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小姐，鑒於‘紅蓮之輪’的特殊，這件物品，我想還是先交由緬因派來保管。或許明天我們可以約出西奈派的代門主閣下，到時候再商討該如何處理它。”舒思齊隨即向奈奈提議。
    萊寧恩微皺起眉頭：“那……皇帝陛下那邊呢？”
    舒思齊道：“陛下那邊，自然由我來親自彙報。這點我和陛下事先也已經想好了，有什麼情況，會采取緊急的方式馬上和皇宮聯絡。”
    “那……”袁聿然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了，“需要我留下來麼？”
    舒思齊看向他，同樣深色的眸子中很平靜：“這點當然。‘紅蓮之輪’是聿然你親自送來的；而且你們在路上有和對方交過手，這情報非常重要。我需要你們的協助。”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史錄官而已，少相大人。”袁聿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舒思齊深深地注視了他許久，才轉過頭，似是沒有聽見他這句話一樣：“就這樣吧。這幾天我已經給聿然你安排好住處了。當然，我事先沒有預料到公爵閣下居然也和你同行，所以……”
    “沒關係的。我和聿然一起，他住哪裏，我也住哪裏，實在不行的話，讓我們兩個人同住一間房也可以，我不會介意——不，應該說求之不得。”萊寧恩恢複了他調戲般的語氣，引來袁聿然惱怒的一肘子。
    因為“紅蓮之輪”的出現而顯得有點沉重的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既然少相閣下也這麼說了，那麼我自然也會好好看著。畢竟，我也不想再看到，像‘蓮月之爭’時候那樣血流成河的畫麵了。”奈奈淡淡地道。
    舒思齊向身為頂尖術者的少女微鞠一躬：“那就拜托您了。”
    三個人踏出門外時，萊寧恩突然拉了袁聿然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邊緊緊貼著；袁聿然正感到愕然，卻聽見他向因為這個動作而離他們有好幾步遠的舒思齊大聲問道：“少相閣下，不知道閣下給我們安排了哪個住處呢？”
    舒思齊聞言回頭，視線先是落在萊寧恩緊握著的袁聿然的手臂上，眼神微微有點閃動，然後才回答：“是安欽城領主，阿克斯男爵在城內的府邸。我也住在那裏。”
    自己握著的黑發青年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萊寧恩看向身邊的袁聿然，後者正下意識地靠緊了他，似乎想要找一個能支撐住自己的點。他不著痕跡地把手往下，緊緊扣住了黑發青年的手，借著彼此手心相觸，把溫度傳給他。
    “是風綾學妹的家吧。”萊寧恩微笑著，“也好，我們順道也可以去拜訪男爵。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兩個想在安欽城稍微逛一下。你知道的，我們都是第一次來，‘術者之城’有許多奇妙的地方太吸引人了。”
    舒思齊笑笑：“那好，我會和衛兵們打招呼的。晚上一起吃個晚飯，有個人想要介紹你們認識。”
    走在安欽城熱鬧繁華的大街上，兩個人有一陣都沒說話。袁聿然自聽到“阿克斯”這個名字以後臉色就有點蒼白；他的眼睛明明是看著遠方，但眼神卻很空洞，視線完全沒有焦點。萊寧恩沒有放開兩個人相握的手，而是同樣保持的沉默，和他一起走在擁擠的人群中。
    但是這種沉默並沒有延續下去。“不知道會是什麼人，讓堂堂少相這麼鄭重其事地說要介紹給我們認識呢？”萊寧恩學者袁聿然那樣，把視線放在街道兩旁各色各樣的店鋪上，一邊看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袁聿然茫然的眼神慢慢聚集起來，像蠟燭被點亮；他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手正被萊寧恩緊緊握著，那熱度仿佛從手心蔓延到臉上。為了讓自己“冷卻”下來他想要甩開對方的手；但萊寧恩抓得很緊，映著自己小小身影的橙紅色眸子裏充滿笑意：“呐，聿然，我想你最好不要動得太厲害。我的傷口可還沒有完全愈合。”
    反正這人就是借著自己的傷吃定他就對了。袁聿然有點絕望地終於意識到了這點。沒辦法之下，他隻好順著對方的話題說了下去：“我怎麼會知道少相閣下會介紹什麼人給我？我隻是平凡人一個，沒空去和你們這些高來高去的人玩猜謎遊戲！”
    聽著他近乎自暴自棄的話，萊寧恩愉快地大笑起來：“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從來沒有什麼瞞著你啊！”
    你沒有？鬼都不信咧！袁聿然瞪著他的眼裏明明白白地寫滿了這句話。
    “這裏啊……是風綾學妹的家鄉呢。”看到袁聿然的心情有了好轉，萊寧恩終於說起了兩個人自進城起就一直有所回避的話題。
    “我以為，這麼小的事，你不會想起來的。”袁聿然平靜地道。
    “怎麼可能會忘記呢？說起來，風綾學妹可算是我們的媒人啊！”萊寧恩笑道。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袁聿然記得那個下午，在聽了風綾那一往無前的愛情故事以後，萊寧恩這麼對自己說。
    他說，他相信有一天能敲開自己這顆似乎是用石頭做成的心。
    袁聿然仔細回想，從那個神奇的夜晚算起，自己和這個男人，已經“糾纏”了有五年多了。除去之前杳無音信的一年，其餘的時間裏，萊寧恩倒也真像他所說的那樣，握住了自己的手就不放開，纏上了，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這些年來，他已經漸漸習慣了自己的身邊多了這樣一個囂張的身影，也習慣了為他的口無遮攔他的隨心所欲而感到頭痛。
    然後呢？他不知道還有沒有“然後”。
    他想起自己也是這麼拚命地抓住了“那個人”的手，陪在“那個人”的身邊。可是手還是被鬆開了，“那個人”還是離開了。
    而萊寧恩，那空白的一年也許是一個證明：對他而言，自己似乎也並不是那麼重要的人。
    袁聿然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是一個懦夫，害怕痛覺害怕受傷，害怕……自己的心再一次完全獻出的話，收獲的，依然是空無。
    這樣的代價，他付不起。
    所以他寧願自私一點，什麼都不說，假裝漠視地看著萊寧恩在自己身邊來了又離開，再回來，然後又離開。
    永遠都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一去不回。
    “我想你最好一字不漏地告訴我，你在想什麼。”萊寧恩有點陰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袁聿然嚇了一跳，對上了墨綠發青年那嚴肅的眼神。
    “我在想……既然難得來到了安欽城，我一定要去看看風綾學妹，看她現在好不好。”他用垂下的眼簾，掩飾自己一瞬間閃爍的眼神。
    萊寧恩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其實袁聿然即使不說，他也能從他的神情猜上七八分。
    即使如日輪眼青年這般豁達的人，這時也不禁在心裏苦笑了一下：這隻總是把頭藏在沙堆裏假裝自己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的小鴕鳥啊，唯一的缺點就是總是想得太多了。
    不過沒關係。隨即，某個以貓之精靈為名的青年對自己聳聳肩：在這隻小鴕鳥麵前的自己雖然比較像一隻大型犬，但實質上，卻更接近有耐心又有行動力的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