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很想說對於你單槍匹馬挑釁對手的行為應該給予‘英勇’的評價；但看到眼前的此情此景我實在說不出來。”袁聿然環視地下書庫，嘴角抽搐著，最後還是忍不住：“居然在這種地方用靈力和對方大打出手你腦子是不是缺了根筋啊不對你是根本沒腦吧？！”
    “呃，”看著黑發青年那張近乎扭曲的五官，萊寧恩的頭皮有點發麻，“那個，我承認我似乎是做得過分了一點……”
    “‘似乎’？還‘一點’？”袁聿然快要氣炸了，“拜托你如果公爵家的繼承人當膩了，想要換個‘孤膽英雄’之類的頭銜的話先搞清楚狀況好嗎？！這裏可是蒙帕斯學園最引以為傲的地下書庫啊！你知不知道你的‘一點’差點毀掉了整個帝國的曆史啊？！”
    萊寧恩看著麵前被靈力波撞擊得東歪西倒的書架，以及那些可憐兮兮地散落在地上的各式書籍，向來伶牙俐齒的他也隻能無言以對。
    袁聿然接到通報趕來地下書庫看到這番仿佛被蹂躪過的情景時，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就背過去：對於一個以史錄官為誌願的神學生來說，看著這些珍貴的資料被隨意遺棄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撇下某隻耳朵垂下來試圖裝可憐的大狗，袁聿然徑自走到那個神秘的書架前，探出身體，仔細觀察起那個被這樣隱秘地隱藏起來的標記。
    大狗蹭了過來：“聿然你知道這個機關嗎？”
    袁聿然白了他一眼，然後說：“不，這個當初我來找資料的時候也沒有留意過。”
    “這樣就奇怪了。”萊寧恩摸摸下巴，“照這兩次入侵的情況來看，很顯然那個人對自己所要找的東西的位置十分篤定。每次一來都是直奔這個書架，甚至是隻找放在這一層架子上的資料。這個機關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蓮’和‘月’，很顯然這是西奈與緬因兩派的標記。”袁聿然沉吟，“這個本身就很不尋常了；要知道在學園剛成立的時候，這兩派還處在‘蓮月之爭’的餘波中，即使不算你死我活也是互相看不順眼。但是這個機關居然是兩個標記都包含在內……”
    “呐，我們也試試打開來看看吧？”某大狗豎起耳朵興致勃勃地提議。
    聽了他的說法袁聿然自己也頗有些心動：上次來這裏查找文獻的時候他也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能讓這兩大術者門派在對立的時候放下成見共同藏起來的東西，其重要性是顯而易見的，說不定還能解答一些至今仍然懸而未決的問題……黑發青年的神官之血也在沸騰著。
    “可是……要怎麼打開呢？”如果他們能比對方搶先一步取得裏麵的東西的話，那就有更多的餘裕可以追查對方了。這是袁聿然說服自己的借口。當然打死他也不承認是因為他的好奇心占了上風。
    “這個嘛……就我看來，似乎物理性的辦法是不行的呢，不然那位仁兄也不至於瞎忙一場了。”萊寧恩也同樣彎下腰，注視著那塊神秘的標記。
    “物理性不行的話……那靈力呢？”袁聿然靈機一動，“既然有術者門派的標記，那是不是意味著要用靈力打開呢？”
    “好提議。”萊寧恩眯起眼笑。他輕輕碰觸上那塊標記。木頭的溫潤觸感伴隨著些微的靈力場波動從指尖出來，他的嘴角彎起的弧度又大了一些，“好了，現在的問題就是該用什麼靈力把它打開了……”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那麼輕易嚐試。”一個清雅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動作；兩個人同時轉身，看到少相舒思齊踏著優雅的步伐走進門來；而他身後，是一臉尷尬的風綾。
    “你們的推測我都聽到了。既然是西奈緬因兩派聯手設下的機關，想必不是單純地輸入靈力就能打開的吧？搞不好還會破壞裏麵藏著的東西。我想，這個我們還是慢慢來比較好。“舒思齊的笑容和他的聲音一樣充滿和暖的味道，讓人不由自主地就照著他的話去做。
    “少相閣下……”袁聿然這才突然想起，他和萊寧恩這個“引蛇出洞”的計劃，事先並沒有向舒思齊通報。
    果然，舒思齊那雙東方味甚濃的鳳眼裏有著一絲淡淡地責備的味道：“聿然，我以為你是更沉穩的人。‘那個人’很關心這件事，你實在應該在行動前更深思熟慮一點的。”
    袁聿然蔫蔫地低下了頭。
    萊寧恩卻有點看不過去了：“少相閣下，請您不要責備聿然，這個主意是我想出來的，也是我自己一個人行動的，這之前聿然什麼都不知道。就我看來，如果少相閣下真的有那麼看重這件事的話，何不親自來辦？閣下的計謀，比起我等普通學生想必要更高明吧？”
    “按照帝國的慣例，蒙帕斯學園裏發生的大小事，帝國官員都無權過度涉及。”舒思齊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約克夏勳爵，既然你有單獨埋伏的自信和把握，那麼或許你能夠告訴我，你有什麼關於入侵者的線索？”
    風綾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麵，頓時覺得手腳無措。袁聿然拍拍少女的頭，歎了口氣：“萊寧恩，少相閣下說得對，現階段，一切線索都很重要。你有和那些人打過照麵吧？知道他們的樣子嗎？”
    “光線太暗了，我沒看清楚對方的臉。”萊寧恩還是有點賭氣，但舒思齊無論是頭腦還是地位就目前來說都的確有資格對自己提出質疑，他也隻能咽下這口氣，幹巴巴的回答。“但有一點很明顯，‘他’知道我是誰，清楚地叫出了我的名字，還試圖和我談條件。”
    舒思齊微皺起眉頭：“那聲音呢？”
    萊寧恩開始仔細回憶：“嗯……我總覺得那個腔調我在哪裏聽過……但是一時實在很難想起來；而且那兩個人都下意識地壓低了聲線，所以辨識度也不是很高。”
    袁聿然泄氣了：“那不是等於原地踏步嗎？”
    萊寧恩驀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也不是哦，還是有一點收獲的。”
    他說：“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個人絕對是我們學園的學生沒錯；而他們逃走的時候使用了附有空間轉移的魔導具，這可不是一般貴族能擁有的物件，隻要仔細查查，範圍很容易就可以縮小了。”
    “哦？”舒思齊的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在那個會靈力的人試圖用靈力攻擊我的時候，我的箭有打到那個人。”萊寧恩有點得意地道，“我在地板上發現了血跡……被我的靈力箭所傷的人，傷口可不會那麼容易就愈合啊。”
    “靈力、魔導具以及傷口嗎……”袁聿然沉吟道，“的確，有了這三樣，很快就可以排除出來了。”
    “既然是這樣，那就快點動手吧。”舒思齊又回複了溫和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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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那個萊寧恩•馮•約克夏，我太小看他了；原來以為他不過是一個整天嬉皮笑臉的紈絝子弟，沒想到這麼難纏！”“他”氣得控製不住自己臉上的肌肉。原來好好的一張英俊的臉，因為怒氣而變得猙獰。
    悶熱的夏夜，連樹上的蟬也仿佛消失了鳴叫的力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味道，讓人透不過氣來。
    在蒙帕斯學園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有兩個人正站在那裏交談著，一個憤怒一個懊悔。
    “那、那個大人……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我沒想到那個靈力箭的傷口竟然不能用治療魔法恢複……”另一個人的嗓音裏帶著顫抖著的哭腔，“風紀長……袁聿然很快就知道會是我做的了。大人，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他”沉默了起來，看著對方的臉。
    真是個傻孩子啊……“他”平複了一下心情，重新掛上了溫和的麵具，“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不、不，請不要這樣說。”慌忙地搖著頭，“是我連累了大人才是……我太笨了……靈力也不夠……什麼都不能幫上您的忙。”眼裏散發出堅定的光芒，“大人能夠對我的妄想有所回應，我已經心存感激了。為了您，我什麼事都願意做的。”
    “傻瓜……”輕輕地，將對方抱入懷裏，“不要說你什麼忙都幫不上……有一個忙，你已經幫了我了。”
    “咦？”正覺得驚異，一股劇痛突然從心口處傳來；接著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似乎正伴隨著血液從那個傷口裏不斷流出。
    “隻要幫我這個忙就好了……永遠地，閉上你的嘴吧。”陷入黑暗之前，那個人冰冷的神情映入眼底，最後的知覺是一抹掠過鼻尖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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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聿然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對周圍的人投來的驚異的目光渾然不覺。
    夏日的豔陽照在身上，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熱氣；被冰凍住的感覺從心髒蔓延到指尖。他覺得很冷，冷得牙齒一直在打戰。
    政學院的角落，一棵大樹下，往常這裏是學生們躲避夏陽享受一絲清涼的地方，如今卻被一群人嚴密地圍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嚴肅而沉重的表情。
    學園長歆洪、少相舒思齊、以薩菲羅爾為首的學生會幹部……袁聿然卻好像誰也沒有看見一樣，直直地走向那個被眾人圍住的中心。
    “聿然。”略帶焦急的嗓音從身後響起，接著他就被腰上的力道攔住，“你等等，不要去……”
    萊寧恩的聲音，已不再是往日的輕鬆或調笑，語速變得急促而且低沉。
    袁聿然完全沒有聽到似的，盡管萊寧恩把他緊緊地鎖在懷裏，但他還是不斷掙紮著：“不、不要攔著我、我要去看看、看看……”平時鎮靜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布滿了淚水。
    萊寧恩拗不過他，隻能放開他，任由他走到那個地方，看見那個殘酷的景象。
    風綾•阿克斯靜靜地倒臥在地上；身上白底紅邊的校服裙擺散開，宛如一朵不詳的玫瑰；往日總是閃耀著燦爛笑容的嬌豔的臉，已經被死神的黑袍悄悄覆蓋；水藍色的發絲在陽光下依舊那麼柔軟閃亮，金棕色的眼睛卻已經變得黯淡；一大片血跡從她胸口的地方染紅了整片草地。
    “風綾……”袁聿然看著已經死去的少女，嘴唇顫抖著。
    那個總是燦笑著的少女、那個總是甜甜地叫著自己“學長”的少女、那個會關心自己身體的少女、那個堅定著喜歡著心上人、和自己萬分相似的少女……袁聿然隻覺得自己的視野裏一片模糊，隻有一個地方是清晰的。
    少女已經被人卷起的衣袖上，一道紅色泛黑的傷口正裂開它扭曲的大嘴。
    視線一黑，卻是一隻修長的大手擋住了他的眼睛；掌心以及身後那個人胸膛的溫度從自己的雙眼和後背慢慢地透進來，似乎要趕走他體內的寒意。
    “……不可原諒……”被遮住的雙眼之下，淚水濡濕了臉龐。黑發青年的聲音，低啞得幾乎不可分辨。
    然而抱著他的萊寧恩卻聽見的。
    “是的，不可原諒。”被稱作如貓的精靈般的男人，橙紅色的日輪眼裏閃過如同嗜血的獅子一般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