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狂亂之夏 第二章 我想成為青蛙……王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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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如墨的夏夜,厚厚的雲層連星子都不見半顆。偶爾幾道閃電,給看不清形體的雲渲染上銀白色的輪廓;卻又像是敵不過埋藏在夜裏看不見的巨獸,很快又被吞噬。
突然,一道帶著紫色的閃電利劍猛地穿透雲層直劈下來;緊接著耳邊傳來一聲炸響,雷霆帶來的威勢讓人聞之也不禁心驚膽顫。
雷雨,終究是在令人煩躁的悶熱以後,來臨了。
《後帝國史》上記載,菩提曆605年,“雷帝”雷爾伊斯誕生,其時都城泠水出現了罕見的夏雨,雷鳴九響。
袁聿然打開窗戶,頓時被傾瀉的雨聲所包圍。他恍然想到,當今皇帝誕生的那個雷雨夜,是不是和此刻很相似呢?
“就這樣冒昧前來,真的是打擾了。”舒思齊的嗓音如同他的人一般,清雅溫潤,東方血統那清淡的容貌配上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比起一般貴族硬是多了那麼幾分沉澱於血液中的“風骨”。袁聿然想,東方世族所追求的“君子如玉”大概就是如此吧。
麵對這樣一個似乎怎麼樣都激不起波瀾的人,袁聿然也隻能無奈歎氣:“少相閣下,您這麼貿然離開帝都真的沒事麼?”
舒思齊微笑著道:“聿然你不必擔心。我其實也很向往在蒙帕斯學園求學的生活呢!隻不過因為戰爭的關係錯過了。這次就當作是圓我自己一個心願吧!”
袁聿然的額頭上浮起一片黑線。名滿大陸的帝國少相,同輩人眼中少年得誌、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居然真的會喜歡單純的學生生活?袁聿然怎麼想都覺得,這不過是對方的客套之詞而已。不過,舒思齊即使來這裏真的有什麼別的,既然他不提,袁聿然覺得自己也不好深究。
這是書庫入侵事件以後的第二天,舒思齊冒著雷雨在這深夜時分來到他的宿舍。袁聿然感到訝異,隨即恍然。
不過他知道自己最好什麼都別問。盡管歆洪把這件事的調查權交給他,但既然舒思齊出現在這裏,肯定就還有另外一套考量與做法。
不是不好奇,隻是,兩個人身份之間的那種鴻溝,就算舒思齊那平易近人的態度不會帶給他太多不適,但還是讓他覺得打心裏有一種疲累和無力感。這些高來高去的人物所要做的事情,他這個小神學生還是少操心吧。
“說起來,有一個問題我從以前就很想問了。”舒思齊拿起茶杯,優雅的姿勢仿佛他是在皇宮禦花園而非簡陋的學生宿舍,“聿然你既然進了蒙帕斯,為什麼選擇的是神學院呢?”
袁聿然一怔。很久以前,“那個人”似乎也問過相似的問題:湯圓,為什麼你要念神學院呢?
那時的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呢?因為當神官賺錢比較容易。
那個人一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差點沒從樹上摔下來。哈哈,湯圓,你真的是跟我越來越像了。
蒙帕斯學園是培養帝國高級官吏的地方,因此多數學生在升入大學部的時候,選擇的都是政學院或法學院。袁聿然的選擇,顯然也比較另類。
“我入學的時候,剛好也是‘六年僭政時期’的末尾,‘第三次帝國戰爭’最白熱化的時候。”袁聿然半垂下眼簾,淡淡地回答,“少相閣下也了解的,這個風雲時代,離我們是那麼近,又是那麼遠。那些少年英傑,雷帝、‘東方之星’、當然還有少相閣下你,我雖然也與旁人這樣向往著想要加入,創造一番屬於自己的功業,但也明白這隻是妄想而已。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想要憑我自己的手,去記錄發生的一切,以史官的身份,可以無限靠近這些傳奇。而有資格記錄大陸曆史的,就隻有神官中的史錄了。”
“況且,”袁聿然嘴角邊帶著一絲苦笑,“袁家的人之所以被放逐出帝國核心,個中原因,少相閣下也是知道的吧?在這種情況下,從政於我而言,一是不是最必要的,二也是一種奢求。”
舒思齊默然良久,然後失笑:“既然如此,那麼,我倒是期待著由你所書寫的,關於‘我’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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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藍剔透的寶石,那顏色讓人聯想起變幻莫測的大海,仿若流動的光芒,在晃動中閃射出不同的光澤。
那是“東海之辰”,蝶雅楠大陸最負盛名的四種寶石“日月星辰”之一;隻有東部海域最深處才存在,因此傳說它聚集了東方海域的精華。
袁聿然覺得,“那個人”就和這“東海之辰”一樣,從不同的角度去看,會有不同的麵貌。
外向、活潑、直爽,還有冷靜、理智、強悍,看似很矛盾的特質,在那個人身上卻那麼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那天他又一次坐在梧桐樹下,抬頭看,那個人坐在樹枝間,白底綠邊的校服因為隨意的動作而有點淩亂,耳邊幽藍色的光芒隨著灑落在枝葉間的零碎陽光閃閃發亮。
那個人的同學告訴他,“他”在上課中途突然跑了出去。
然後袁聿然來到梧桐樹,發現那個人果然在這裏。他聽到自己歎了一口氣說:你真的是很喜歡一個人躲起來哭。
話出口,一陣風刮起;是時間如風聲,在耳邊呼啦啦一陣而過,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是誰說的“你真的很喜歡一個人躲起來哭”,又是誰說的“不要在誰都看不見的角落哭泣”。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站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身前的人,又是誰。
是那個如歌的晚上,那個出現在繁花似錦的花園中的身影,站在自己麵前,挺拔而修長。他對自己伸出了手,那隻手修長、有力、非常好看。
是誰伸出了手、誰放開了手、誰又握住了手……
盛夏,袁聿然覺得那是一個狂亂的季節;那些相遇、相離、相知碎片一般胡亂拚湊在一起,記憶與現實在交錯上演,分不清哪個才是哪個。
然後他醒了過來。
陽光透過大大的水晶窗透進來,有點刺眼;有個人正站在桌前,彎下腰,臉貼近自己的;逆光勾勒出纖瘦的身形,看不清五官。
袁聿然先是呆住,剛從夢海中浮上來的意識尚未清醒,然後猛地往後一靠;那個人似乎也因為他突然醒來而嚇到,同時後退了一步。
“風……風綾!”袁聿然看清了來人,驟然加快的心跳卻沒有停下。
“學長你醒了啊!”風綾•;阿克斯眯起眼睛笑道。少女有一頭水藍色的頭發,編成一條辮子垂在胸前;嬌柔的五官令人聯想起清晨帶著露珠的玫瑰,特別是她有著四分之一的東方血統,淺金棕色的眼睛非常漂亮。她是蒙帕斯學園學生會的風紀副長,也就是袁聿然的副手。
“剛剛靠近看,學長你的皮膚好好啊!不過你最近是不是很勉強自己啊,黑眼圈都出來嘍!”風綾指指自己的眼底,動作俏皮。
袁聿然不自覺地摸上自己的臉:“是這樣嗎?”
“當然是的啊。像學長這麼嚴謹的人居然也會趴在辦公桌上睡著耶!不要太勉強自己哦,今天的文件我已經整理好啦,學長你隻要簽字就好,回去好好休息。”風綾把一摞文件放在桌上,笑眯/眯地道。
袁聿然揉揉微微生疼的太陽穴:或許真的像風綾說的那樣,他最近把自己逼得有點緊了。地下書庫的事已經發生好幾天了,他卻一點頭緒都沒有;少相舒思齊的突然來訪,他那種字字珠璣似的話語也讓自己應對得有點頭疼——都說了,他真的不適合太高深的東西。
除此以外,還有某項怎麼甩都甩不走的“麻煩”——
“嘖嘖,看到美人如花枯萎般憔悴,我看了心真的好疼啊~親愛的你放心,有什麼事,我會和你一起扛的。”某個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袁聿然聞聲,覺得頭更痛了。
他轉動椅子,看著悠哉遊哉地正從窗口爬進來的男人,心裏呐喊道:聽說這裏是五樓吧五樓五樓耶~~~~還有,為什麼好好的你有門口不進要爬窗口啊?!
大概是聽到他心裏的話,萊寧恩邪邪一笑。他從後摟住袁聿然的脖子,靠在他耳邊如情人般低語:“嗬嗬,親愛的你不知道吧?在那些和幽會有關的故事裏,男主人公不是爬窗戶就是爬陽台的,這樣,才有‘偷香竊玉’的感覺嘛。”
溫熱的鼻息就這樣噴在袁聿然敏感的耳根上,從未和旁人有過的親昵感讓袁聿然的大腦頓時當機;而他本來就很薄的臉皮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等他終於回過神來,發現風綾還站在原地,臉紅紅的看著他們;他心裏突然浮現起不好的預感,然後果然,風綾略帶羞澀的說:“和大家說的一樣呢,學長們的感情真的好好哦~嗬嗬,我就不打擾了~約克夏學長,袁學長就拜托你了。”她有點鄭重地給萊寧恩鞠了一躬,接著就輕快地走出了辦公室。
我說,風綾你誤會了我和這家夥一點關係都沒有啊話說你想的到底是什麼啊為什麼你居然臉紅了拜托我還有事要說你不要走啊啊啊啊啊!!!!!
以上出自某黑發青年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扼殺在喉嚨的呐喊。
“嗬嗬,親愛的你看我們的學妹真的很會做人啊。”罪魁禍首在他耳邊感歎道。
袁聿然隻覺得自己額頭上有十字青筋暴起:“你!給我出去!還有,誰是你‘親愛的’啊?!”
萊寧恩馬上乖乖地鬆開雙手舉起(用袁聿然的話來講,這時的某公爵還不像後來那樣“教而不善”):“怎麼樣,最近關於那個案子你有什麼頭緒嗎?”
袁聿然瞪了他一眼:“我‘聽說’你也有份負責的吧?我倒還想問問你這幾天都混哪裏去了呢!這事難道是光我一個人的嗎?!”
聽出他話裏的火藥味,萊寧恩痞痞一笑:“我說聿然,如果想我的話你可以直說啊!呀,不過我最愛的就是你這口是心非的性子,好有挑戰性哦!”
袁聿然咬牙:“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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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梵的碎碎念:回憶部分……可能會讓大家覺得有點混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