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墨楓喜歡這個地方，有夕陽絢爛在天邊，被寧靜的蔚藍海水環繞，海風徐徐舒暢，當真是紅塵中的一處世外桃源。或者此處並不存於紅塵中吧，他想，連偏僻祥和的漁村都會被災難的陰霾籠罩，想來隻要是存於這世上的地方，都不會是永遠的樂土啊。隻有這個地方，總是絲毫不變，可能連死亡都會是平和的。
    “你的故鄉在哪？”藍衣女子潔白的小腿浸在湛藍的海水中，雙手拄著舢板，突然開口問他。
    “宛州，地處江南。”他簡略回答。那便是楓葉山莊的所在，是他在外遊曆五年後決定回歸的地方——帶著秋柔。
    “聽說故鄉才是唯一的樂土呢。根之所在，在外漂泊一生的人到年邁時，歸根便成了他們唯一的期望。”
    墨楓微笑：“這裏也是樂土，連我這個外鄉人都很享受。”
    藍衣女子側過頭來看他，眼中映出的是一張染上金色夕陽的笑臉。一種莫名的悲傷在她心裏釋放。“故鄉終究是一個人的故鄉，秋柔不會希望你因她而背井離鄉的。”她道，“無論你做了什麼，秋柔都不會怪你的。”
    墨楓斂去了笑，雙眼無神地看著湛藍無邊的天空，喃喃道：“是麼，她當真不會怪我麼？”當真不怪麼？那夜的爭吵，那夜的眼淚，那夜的酩酊大醉。當真不會怪麼？清晨滿地狼藉的山莊和倒在血泊中的冰冷嬌軀，當真一點怨恨都沒有麼？
    “你已經手刃了仇人，一家老少五十餘口性命，足以慰藉秋柔的在天之靈了。”
    “足以？”墨楓冷笑，眼中綻出駭人的狠戾之色，“若這世上的人都是那廝的親人，我就算屠戮天下，也不足以抵償秋柔的分毫！”
    話音未落，一絲清涼的感覺傳來，讓他神誌一清。原來是藍衣女子纖細的手拂上他的臉頰。
    “即便是最善良的鮫人也會凝聚出鬼神驚懼的怨氣啊，這便是仇恨的力量。”她輕歎道。
    墨楓聞言訝異：“你知道鮫人？”
    “你母親不是鮫人麼，你應該秉承了她善良的本性吧。”
    “回答我，為什麼你會知道鮫人呢？你是鮫人？”墨楓追問，打量著她與人類無異的雙腿和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墨黑眼眸，下意識否定了這一猜測。
    “我是不是鮫人，我不知道，但這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麼？”藍衣女子靜靜地看著他。
    墨楓和她對視片刻，最終無奈搖頭哀歎：“為何你總能知道我心裏有什麼呢？有時候我真不知是該謝你還是該恨你。”他指的是挑破秋柔已死這件事。
    “這不是你自己想告訴我的麼？”藍衣女子淡淡地笑，移目眺望海水無邊的遠方，自語道，“恍惚覺得，這兒就是我的故鄉的景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