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孩子在幹什麼？
    那是一口井，井水幾乎與地麵齊平。
    井裏淹著兩個人——兩個孩子，一個胖胖的，一個瘦瘦的，掙紮著，嗆著水。
    那群小惡霸似的孩子圍成一圈，指著他們笑得嘻嘻哈哈。
    怎麼辦，要救他們麼？我擔心而猶疑。
    要救他們麼？要救他們麼？要救他們麼……
    我瘋狂地朝反方向跑，捂著耳朵。
    不，我應該救他們的，他們會淹死的，我怎麼能不救他們呢？
    我開始往回跑，跑到那口水井邊。
    井水很平靜，圍觀的孩子沒影了，溺水的孩子也不見了。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這不是幻覺，他們一定是沉下去了。我告訴自己，仔細往井裏察看，一個人影卻普通跳了下去。
    哥？我叫了聲。
    堂哥在井下找到了胖胖的孩子的屍體，把他撈了上來。
    已經死了。他說。
    不。我把孩子接過來。
    胖孩子突然咳了一聲，睜開漆黑如墨的眼睛，詭異地對我笑。
    你看，這已經不是他了。堂哥說。
    不，他隻是被水嗆住了。我說。你下去把另一個孩子撈上來，我先救他。
    我把胖孩子放在地上，雙手疊放在他胸膛上，用力按下去。
    他的皮膚摸起來跟橡膠一樣。
    筋疲力盡的感覺莫名其妙地向我襲來，我咬牙，繼續按著。
    終於，大口大口的水從胖孩子的嘴裏湧出來。
    還活著麼？太好了。我欣慰地鬆口氣，卻看見胖孩子突然抱住我的脖子，張大嘴向我咬來。
    我慌忙往外推他。
    他力氣很大，獰笑著，我推不動。
    這時，一隻透明罩子從他上方落下，砸到他的手臂，他慘叫一聲，鬆開我，被罩在地上。
    我說過這已經不是他了。堂哥說。他手裏拎著一張皮囊，沒有骨肉，沒有血色，隻有一張皮，是那個瘦孩子。
    是怨我沒有及時救他麼？他的怨氣這麼重麼？我喃喃說著。
    不，無關鬼神，他隻是異變了，這是一隻動物。堂哥說著把手裏的皮囊扔回井裏，將罩住胖孩子的玻璃罩用布裹起來。
    那群孩子，他們這麼小，怎麼會做出這種令人發指的事？我說。
    就是因為小，所以才不知道什麼是最不可褻瀆的——生命，和死亡。堂哥說，我們要找個地方把這東西放得遠遠的，不然會被纏上。
    我心中有些害怕，問，那該藏到哪裏去呢？
    月球吧。他說。
    真的是月球。我們坐上了宇宙飛船，殘破而淩亂的宇宙飛船。我，堂哥，還有妹妹。
    堂哥和月球那邊的負責人通話，說這裏有一隻變異的物種，沒有地方關得住，隻有往月球上送了。
    我想想也是，月球上沒有空氣，一片荒蕪，隻有光禿禿的岩石。
    但堂哥卻說，那裏隻有黃河以北的地區開發過，修建了城鎮，長江以南的地方都是原始森林，被嚴密警戒著，就把變異的胖孩子放到那邊去吧，絕對出不來。
    月球是映射著地球的樣子規劃的。哥哥對驚訝的我說。
    快到的時候，哥哥告訴我，胖孩子跑了，就藏在這飛船裏。
    我們心驚膽顫地在飛船上尋找，各個太空艙都堆滿了設備和零件，雜亂無比。
    飛船著陸時，還是沒有找到胖孩子。
    哥哥對負責人說，派人把飛船開到長江以南的森林裏丟棄了吧。
    然後對我和妹妹說，姑媽請你們吃晚飯，說她那裏可以保護你們。不知道胖孩子是否出來了，你們最好小心點。
    一輛黑色的車開過來停下，我拉著妹妹上車。
    這就是月球上的都市麼？高樓大廈，人來人往，車流穿行，和地球上沒兩樣。
    我的心還是提著，怕胖孩子不知從哪突然竄出來，一刻不停地環顧四周。
    我要下車。妹妹突然說，在車裏悶得難受。
    在她的堅持下，司機停下車。我正要跟著她下去，司機突然踩了油門。妹妹馬上被甩在後麵了。
    天色忽然變了，陽光消失，晴天變成黑夜，刮起了大風。本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高樓大廈一片漆黑，隻有昏暗的路燈亮著。
    我從轉角往回跑，看見妹妹一個人蹲在地上，眼睛無神地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丫頭，快醒醒！我拚命搖她。
    搖了好久，她才醒過來，叫了聲哥，然後不停流淚。
    風刮得很大。
    我眯起了眼，拉起妹妹，頂著風往姑媽家跑。
    可是姑媽家在哪兒？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