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其實，你沒有表麵上看來那麼的處變不驚，你太容易有牽掛。”藍衣女子目光平靜地看著天邊夕陽，淡淡道。
    墨楓看了她一眼，沒有反駁，隻是思量著道：“我在想，這件事是不是和浮土有關。從阿慶和他父親開始，算上單獨前往的阿勝，已經有四批人陸續出海了，除了昏迷著的阿慶爹，沒有一個人回來，這絕不是海盜或者天氣的原因。”
    “魚洞麼？”藍衣女子總是一副寧靜安詳的神情，語氣中既無悲憫也無漠然，好似敘述著早已褪去色彩的陳年往事，“不一定的。你不了解大海，它平靜的表麵下暗藏了多少暗湧和漩渦，沒有人自信能全部躲過，更何況還有神出鬼沒的海獸呢。”
    那篤定的語調讓墨楓怔了片刻，看她的目光有了些怪異。“你好像很了解海洋，但你卻說忘了來自哪裏，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得。你很神秘，但我總覺得，你不說，是因為另有隱情。”
    “你又懷疑我了。”藍衣女子無所謂地笑笑，斜陽為她勾起的弧度優美的嘴角添上一撇額外的嫵媚，“我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隻知道在一個十分黑暗的地方度過了一段極其漫長的時間，那裏的海水是冰涼的，周圍看不到一絲光亮。但自從被你救上來後，我就漂泊在這片讓我覺得既親切又陌生的海洋上，哪裏也去不得。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這裏沒有日升日落，終日都照耀著帶有餘溫的夕陽，海水很溫暖，時常有魚兒在周圍遊蕩，天邊的緋紅雲霞也很美……”
    “而且還可以隨時把我叫過來聊天。”墨楓戲謔地接口道。他不明白為什麼藍衣女子總喜歡形容這片毫無人跡的海洋，雖然景色很是寧靜祥和，但未免太荒涼了些。
    “不是你自己要來的麼？”藍衣女子終於把目光從殘紅如血的夕陽上收回，扭頭略帶疑色地看著他，漆黑的眸子靜如古潭，“我並沒有召喚你。”
    兩相沉默。
    良久，藍衣女子輕輕歎了一聲：“你太想念你的妻子了。”
    “不，你一點都不像秋柔。”墨楓瞬間繃緊了臉，語氣冷冷的，“不像！”
    “可你還是太想念你的妻子了。”藍衣女子莫名地執著。
    “你……”墨楓恨恨地瞪視她，然而對麵那雙漆黑似墨的眸子最終還是擊敗了他。頹然低頭，他不情願地道：“好吧，你們是有些相似的地方。”不，她像極了秋柔。一個聲音在心裏喊，讓他心跳快了幾拍。
    藍衣女子的目光咄咄逼人：“既然這麼想她，當初又為何丟下她呢？”
    “我必須找浮土，必須來這裏。”墨楓悶聲道。
    “那為何不幹脆帶上她呢？為何不把緣由和她解釋清楚呢？”
    “我……”墨楓呆愣了片刻，低眼，“我不想！”
    “是麼？”藍衣女子的目光如同洞穿一切的利箭，“是不想，還是不知道？”
    “你什麼意思？”墨楓豁然抬頭。
    “抑或是，你根本就沒有機會帶上她？”
    “不！不！你胡說！”墨楓麵色慘白，他的手已然死死抱住腦袋，仿佛有一隻野獸咆哮著要從中衝出來，尖利的爪子在他的身體中胡亂撕拉，巨大的痛楚令他止不住地抽搐。
    “我倒是希望我在胡說。”藍衣女子麵有不忍，緩緩抬手，覆上他冷汗涔涔的額頭，“秋柔死了，對不對？”
    “秋柔死了，對不對？”
    “秋柔死了，對不對？”
    ……
    墨楓突然意識到，那痛楚，是心被生生撕裂的感覺；是心被一柄很長很長的刀迅速刺穿，然後極緩極緩地抽出，卻抽無止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