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韶華錦年 第三十五章 花千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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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逐尚)
抱著她漸漸回溫的身體,我起身,走出浴池。為她裹上毯子,再一次輕柔的把她放在床榻上。
“花前輩!”
花千絕依然誠惶誠恐的跪在紫雲閣大殿上,他一直跪在這裏嗎?
“大王!”
“花前輩請去替她把脈,寡人這就派人傳消息到宮裏,等她身體好些就封她為後。”
“謝大王恩典!”花千絕俯在地上又是對我磕頭,看著他蹣跚的從地上爬起,是不是不應該阻礙他們親人相認。
“大王,洛兒已無大礙,靜養些時日便會恢複以往的神采。”
“花前輩,你莫怪寡人,寡人定會好生照顧她。”
“在下惶恐。”
花千絕依舊跪在地上,我歎氣,“傳霄王世子,連丞相。”
逐時匆匆拜過,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問道:“王兄洛姑娘現在如何,你怎會突然要封她為後。”
“大王是為了救洛兒。”花千絕替我答道。
逐時不明白的問道:“救人和封後是兩碼子事,怎會混為一談。”
“解千年寒冰之毒需陰陽交合。”
震驚,逐時和連政兩人瞪大眼睛看著我。
“然後,你就選中了王兄。”
“是,隻有大王練就的龍神功,才能化解千年寒冰的寒毒。”
“小王也練了這龍神功,你為何不找我!”
“不一樣,龍神功乃是浩天創世大王龍浩天絕學,不是所有人都可學得龍神功精髓。大王母妃乃是龍浩天嫡係血親,雖隔了這麼多代,但是在下已用內力探過大王經脈,大王已得了龍神功精髓,這龍神功已練到最後一層。”
逐時退後一步,不可思議的看著花千絕,“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的如此詳細?”
此時花千絕才抬起他那一直垂著的頭,“回小王爺,在下水霧花氏花千絕。”
“花千絕!”逐時的聲音提高了很多,三十年前響徹整個浩天土地的名字。
(花千絕)
曾幾何時,我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花氏嫡長子,風頭更是蓋過所有與我同時代的傑出男子。
我的醫術天下獨絕,用毒解毒對我來說更是信手拈來,沒有人敢忤逆我,即使是我的父親,我那三姨娘的兒子花千代更是對我崇拜的五體投地。
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她——冷心!
“聽聞你毒術天下第一,可願與我一較高下!”
那是一個月圓之夜,我獨自一人月下品酒,一個清冷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真是酒後大意了,竟沒發現有人已經走到我十步之內。
那女子帶著麵紗,一身白衣,在月光下襯得甚是好看。
“你竟沒事!”女子煞是驚訝的說到。
我淺笑,這迷藥怎可能對我起作用。
女子一抬手,迎麵的藥粉向我撲來,我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得意的笑道:“那裏來的小丫頭,這麼淘氣,這種癢癢粉也拿出來玩。”
眼前一晃,隻見這女子眼中滿是得逞的笑意,“可是你卻中計了!”
是啊,我中計了,我竟然被她的小伎倆給迷倒了。
混混沌沌中醒來,眼前一團黑影,竟是那白衣女子,她爬在我麵前,瞪大眼睛看著我,距離近的,我都能看清眼上有幾根睫毛。
“你果然厲害,這麼快就醒了。”
我試著推開她,隻是全身無力,看看這周圍,竟是在我的藥房。
那白衣女子笑道:“你不要試了,這藥除了我們族人沒有人能解,但是你放心,我隻是好奇天下第一藥聖的藥房都有些什麼,等我看完你的藥房就會給你解藥。我一直在等你醒來,就是要你知道我隻是看看,我絕不是那梁上君子,不對,是女子。”
女子轉身在我藥房裏翻箱倒櫃,還好,她隻是看看,看完之後,還會把東西放回原處。
“我娘說男子是天下最醜的猛獸,以前總是對我說不要隨意看男子,可是我發現你長得還是蠻好看的,並不像我娘說的那樣。”
女子一麵翻著藥櫃,一麵對我說道。
我好笑的問道:“那你爹呢,你爹也很醜嗎?”
“我爹!”女子轉過身看著我,歪著頭想了想,答道:“我沒有爹,我是娘生的,不是爹生的。”
我忍不住笑出聲,“沒有你爹哪來的你,你娘一個人是不下你的。”
“真的嗎?”女子的眼睛如窗外明月般皎潔,“那我回去要問問娘。對了,你是你爹生的還是你娘生的?”
“當然是我娘,男人是不會生孩子的。”
“是嗎?那你剛才為什麼說我娘一個人生不下我?”
我尷尬的張張嘴,這讓我如何解釋。
“哼,娘說的沒錯,男人都是騙子。”
我苦笑,我怎麼又成了騙子。
咦——
我扭頭看向她,她竟趴在藥爐旁,探著頭。
“小心點,掉進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藥爐正在煉藥,她這樣探著身子,很容易掉進去。
“你在煉續命丸?”
“你怎麼會知道這是續命丸?”我大驚,這續命丸隻是我們花氏一族的獨門秘藥,是續命良藥,是當今天下窺探的靈丹妙藥。
女子轉身看我,眼睛彎成月牙狀,“我當然知道了,不過你這裏好像缺了一味藥引,雖看似沒有多大用處,但娘說少了這味藥引這續命丸的藥效就大大降低。”
這個我當然知道,隻是靈月聖女的鮮血可不是我隨便便能求得的。
“不過我可以幫你,恩,就當是我翻你藥房的報酬。”
說著,女子拿出一把銀刀,在手指上劃出一條口子。
“你是靈月聖女!”
我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傳聞靈月族人信奉月神,愛穿白衣,所有未婚女子皆以麵紗蒙麵,我怎麼就沒有想到。
“是啊。”女子走到我麵前,從她身前的小包裏拿出一個小瓷瓶,一股花香入鼻。“好了,你的藥房我也看過了,你身上的藥一盞茶的時間就解了,我要走了。”
女子輕巧的從窗口跳出,一抹白影便消失在這茫茫夜色中。
那女子離開我的浩然居以有數日,我卻日日想著她的身影,手中攥著混有她鮮血的續命丸,多了靈月聖女的鮮血,這藥果然比以前的更為神奇。
“哥,今天西山牡丹花開,熱鬧的很,爹和幾位姨娘都去看牡丹了,大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西山看牡丹?”
牡丹花,我向來不喜歡這種花,看著鬧心。不過一直呆在這浩然居,也是無趣,便起身隨著千代一同出門。
坐在馬車內,千代手舞足蹈的講著這些日子的趣聞。父親一生對藥學不得精髓,作為花家長子,父親便早早把這個重擔交給了我,擔著族長的重擔,每日上門求藥的人絡繹不絕。甚少出門的我,一踏出花府大門,就有不少媒婆跑上前來要與我提親,我甚是不堪其擾,每每出門都要易了容。
今日的西山異常熱鬧,為了不被認出,我獨自一人走下馬車,千代帶著那些侍從駕車遠去。他這個花家二公子的頭銜,也為他添光不少,剛踏出馬車,就有不佳人圍上來。
我搖頭,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遙遙看到小徑旁坐著一位白衣少女,她單手支著下巴,看著眼前的團團牡丹。
“是你!”
我站在她旁邊,竟是前些日跑到我藥房胡亂翻騰了一番的靈月族聖女。
“你是?”她眨巴著漏在麵紗外的大眼睛,努力的回憶著。
我一笑,撕下假麵。
“是你啊?”她雀躍的蹦起身,拿著我的假麵,在臉上比劃道:“這是什麼做的,竟然變了一個人。”
“你想學?”
她努力的點點頭,一雙大眼睛裝滿了真誠。
“我可以教你。”
“真的嗎?”
“當然可以,但是我要你摘掉麵紗!”
她猶豫道:“可是,聖姑說不可以讓別人隨便看到我的臉,不然會生有壞人把我抓走的,那樣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噗——
我忍不住笑出聲,這小丫頭竟然什麼都不懂。
“你看這西山這麼多佳人,有幾個像你這樣帶著麵紗的,難不成她們都會被壞人抓去!”
她歪著頭,看著遠處賞花的女子,我伸手摘下她的麵紗。
她驚慌的要擋著臉。
我愣住,遇見她,如春水映梨花,我搖搖頭,怎麼會想到這樣一句詩。
我抓住她的手,“這麼漂亮的小丫頭,幹嘛總是拿麵紗遮住臉,走,我帶你去看牡丹。”
我抓著她的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開懷。她卻掙著甩開我的手,拿回麵紗帶上,滿目愁色道:“今天是娘生辰,我偷跑出來娘一定氣死了,我想我該回去了,就不和你去看牡丹了。”
她垂著頭朝山下走去。
“喂,你叫什麼?”
她踟躕的回頭問道:“你是在問我嗎?”
我走到她麵前,笑道:“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
“我叫冷心。”
“那你爹姓冷了?”
“不知道,這是娘給起的名字。”
“那你娘叫什麼?”
“我娘?”她有歪著頭,努力的回想,“陛下,她們都這樣叫娘。”
我笑著拍拍她的頭,“笨丫頭,你娘叫什麼你都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我是梨花盛開的季節出生的。娘說等我十五及笄就可以下山了,可是我總是聽族裏的姐姐們說山下有多好多好,所以就忍不住偷偷跑出來了。不過山下真的很好玩。”
“那你都遇到什麼好玩的了?”看她又提了興致,我忍不住多問她幾句。
她想了想笑道:“山下有很多好吃的,還有好多好多人,人多的地方還有很多好看好玩的節目,我以前呆在山上除了每天學習醫術,便是習武,無趣極了。”
“那為何不再多玩些時日。”
她搖搖頭,“我出來已經有一個月,而且還跑這麼遠,娘她們一定在找我,我該回去了,不然聖姑也會跟著我遭殃的。”
“你們家很遠嗎?”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小丫頭的一切。
“在柳月山,中間還隔著浩海。我是聽別人說你的醫術很出眾,才跑來這裏的,可是我這幾天一直在海邊等船,希望能有一隻船把我載回對岸,可是都沒有等到,我今天還要繼續去等,錯過娘的生辰,娘一定傷心了。”
“船不是每天都有的。”
“那我怎麼回去?”
見她麵漏難色,我安慰道:“不如我想辦法送你回去。”
“真的嗎?你可以送我過去嗎?”
我笑著看著眼前的小丫頭,這世上竟有這麼可愛的女子。
“當然可以,我們花氏在水霧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找艘船送你回家還不是什麼難事。”
“好,你送我回去,我就把這個送你。”說著她又開始翻她的小包,翻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我們靈月族的瓊脂丸,可解百毒。”
瓊脂丸,靈月族秘藥,世間難求的解毒靈藥,不僅可以解毒還可以提神,原來那天她替我解毒用得就是這個。世人皆以為瓊脂丸是藥丸,誰知竟是一種像花蜜的靈藥。
“好!”我牽起她的手,在這萬花叢中飛奔起來。
“大哥,大哥!”我身後響起千代的驚呼聲。
我雖為花氏族長,身邊卻從沒出現過一個女子,就連我院中的下人也大都是些男子。
奔出一段距離,隔著麵紗我依然能看出她因奔跑而紅撲撲的臉蛋。我吹響口哨,不一會,我的那匹良駒旋風便破塵而來。
我翻身上馬,伸出一隻手,要拉她上馬。
“我們這是去哪裏?去海邊等船不是要往北邊去嗎?”她猶豫著不肯伸出手。
我笑道:“我們水霧並不常與北方四國聯係,所以兩邊的船家也是來往甚少,上次是你走運遇到了開往水霧的船家,想要回去恐怕是要有好一番準備了。你先跟著我,不出十日,我必幫你找到開往對岸的船家。”
她依然猶豫著,似乎在思考我說的話是否可信。我彎腰,將她抱上馬。我一甩馬鞭,旋風吃痛,迅速奔跑起來。
她大叫著鑽近我的懷抱,在我懷中大聲的嚷嚷著讓馬跑的慢些。
“好了,我們到了。”我抱她下馬,她似是十分不滿的瞪著我,嚷道:“你帶我到這裏幹嘛,我要回家!”
我笑著拍拍她的腦袋,“我剛才說過了,船家不是每天都會有,你跟著我,十日之內必會幫你找到船家送你回去。現在已是正午,你難道不餓嗎,走我帶你吃飯去。”
哼!
她轉身,自己進入這三鮮樓。
小二看見她,跑上前來笑道:“這位姑娘還是要坐在魚羊閣的老位置嗎?”
“是的,帶路!”她頭也不回的就往店內走去,看來她也是常來這家店。
我跟在她身後,進入三鮮樓。
“花,花,花公子,您也來了。”這三鮮樓的老板看見我巴巴的跑過來,他看了看走在前麵的冷心,諂媚的笑道:“花公子您請稍等,我讓小二先帶前麵那位姑娘去鮮味閣。”
“沒關係,我和前麵那位姑娘是一起的。”我抬腳跟上冷心。
“誰讓你進來的,這裏是我先定下的!”她似是十分不滿我帶她來這三鮮樓吃飯,剛一坐下,便開始對我攻擊。
我笑著坐在她對麵,“冷姑娘有所不知,這三鮮樓的魚羊閣是在下的長包房,在下每次來三鮮樓都是坐在這裏。”
“可是我先到的,先來後到,所以你要出去。”說著她從包裏掏出一片金葉,放在桌子上,對著小二說道:“小二,把他給我攆出去。”
“這,這……”小二也知道我的身份,看看桌上的金葉,又看看我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猶豫了半天道:“二位請稍等,我馬上叫我家掌櫃的過來。”
我笑著看那小二匆匆忙忙的朝樓下跑去,還算機靈,兩邊都得罪不起,知道叫掌櫃的來。
我剛才還在想為什麼她一個小丫頭,怎麼會在這三鮮樓如此說的開話,原來是身上帶了這珍貴的金葉子。
我暗笑,這小丫頭恐怕還不知道,我們花家在水霧可比她那一袋子金葉子值錢的多。
掌櫃跑上來,諂媚的對她笑道:“這位姑娘,這魚羊閣是花公子早就定下的,花公子不在的時候可以讓別的客人使用,可是花公子來了,即使是我們大王來了,也要給花公子幾分薄麵。不如姑娘隨我到隔壁的鮮味閣,這頓飯就算我請姑娘了。”
“憑什麼,是我先來的,我憑什麼就要讓給他。”
掌櫃冷汗涔涔的看了我一眼,在她耳邊小聲道:“姑娘從外鄉來有所不知,我們水霧的所有大夫都歸花家掌管,這花公子又是個奇才,這人誰沒個生老病死,得罪了花家,將來小人一家若是有個什麼病頭,豈不連個大夫都找不來。”
小丫頭瞪了我一眼道:“他的醫術也沒什麼了不起,我的醫術就比他強,你以後來找我給你診治就是,何必去求他。”
“這,這……”掌櫃看著冷心,我心中暗笑,她的醫術是比我強,但怎麼說我們花家在這浩天王朝幾百年來也是根基深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她們靈月族卻是世上難尋的神秘族群,怎麼和我們花家比。
“好了掌櫃,你先下去吧,這小丫頭是和我一起來的,我們就坐在一起好了。”
“是,是,是,是……”掌櫃的像得了特赦令似的,急忙跑了出去。
“不行,我不要和你坐一起,你是壞人。”
小丫頭又嚷嚷著要攆我走,隻是再沒有人敢進來。
小丫頭嚷嚷了一會,見沒人搭理她,便也氣呼呼的坐下。
“他們為什麼都這麼怕你,你又不是魔鬼!”
我笑笑,“丫頭,氣消了就點菜吧,吵了這麼大一會兒,也該餓了。”
哼——
她轉過頭去,不再看我。
小二把一盤盤新鮮的佳肴放在麵前的桌上,她扭頭看了看,似是很不情願的又把頭轉向窗外。
“丫頭,餓了就快點吃吧。”
“你要先出去我才能吃。”她頭也不回,仰著脖子說道。
“為什麼?”
她急道:“你在這裏坐著我就不能把麵紗取下,不取下麵紗我如何吃飯?”
“我又不是沒見過,整天帶著麵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見不得人呢!”
她瞪著一雙大眼睛,如果眼睛可以殺人,估計我已經死了幾個來回。
“你還給我!”
“吃完就還給你。”
手裏握著她的麵紗,看著對麵的她,似乎恨不得把我吃了。
我笑看對麵的小丫頭,一頓飯吃下來甚是有趣。
“現在可以還我啦!”她撅著小嘴,甚是埋怨的看著我。
我笑著起身,按住她的肩膀,輕柔的替她帶上麵紗。
“我要回家!”
她站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我跟在她身後,她頭也不回的朝海邊走去。
街上的人皆回頭看著我們,竊竊私語的對我們指指點點,我一笑置之,繼續跟在她身後。
“你幹嘛總是跟著我!”她在海邊一塊幹淨的岩石上坐下,廣闊的海麵上竟沒有一條船隻。
“讓你相信我。”我在她旁邊坐下,我抬頭看看天,“現在午時剛過,在戌時你肚子餓的咕嚕咕嚕叫,這裏還不會有船停靠。”
她不理我,也不回頭的看著海麵,真是個固執的小丫頭。
日頭漸漸西沉,漸漸消失在海麵下,固執的小丫頭終於把頭埋進膝蓋。
“小丫頭這回信我了吧,跟我回去,我保證十天內找到船家送你回去。”
我板起她的腦袋,小丫頭竟滿麵淚光,在這月光的照耀下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怎,怎麼了?”
“今天是娘的生辰,我給娘買了牡丹花簪,本想哄娘開心,可是我現在連家都回不去,娘一定傷心死了。”
她突然從岩石上站起來,“我一定要回去!”
她縱深跳入海裏,一步一步朝水深處走去。
“你不要命了,你知道這海裏有多危險嗎!”我也跟著跳下去,拉著她不讓她再往前走,這浩海有多深無人知曉,說不定她再往前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你放開我!”她大力的甩開我,卻用力過猛而跌坐海裏,海水瞬間淹沒她的頭頂。
“冷心!”
我驚慌的伸手去拉她,除了幾圈漣漪我什麼也沒看到。對著夜空下墨色的海水,我大聲的喊著冷心的名字。她倒下去的瞬間人就順著夜潮衝走,蒼茫浩海讓我上哪去尋你。
“冷心!”我對著浩海大聲咆哮。
“咳咳咳咳!”
身後響起了陣陣咳聲。
“冷心!冷心!”
我匆匆向她跑去,竟想不到這小丫頭被夜潮給衝到岸邊。
一身白衣盡濕,緊緊的貼在身上,背影起伏不定,一定是剛才被水嗆得不行。
“可還好!”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拍在她的背上。
另一隻手幫她整理貼在臉上的濕發,她的麵紗也被海水衝走,一張小臉被水嗆的麵紅脖子粗。
我心疼的把她攬進懷裏,她窩在懷裏嚶嚶哭泣。
“好了,沒事了。”扶著她一頭柔軟青絲,輕輕安慰,一股淡淡梨花香沁入心肺。
“為什麼海水是鹹的,好難喝。”
一陣埋怨從懷中飄出,我下巴頂著她額頭,原本安慰的話全化作一陣笑聲,“讓你淘氣!”
她猛地推開我,哭紅的小眼瞪著我,“都是你,你若是不帶我去三鮮樓吃飯,說不定我就坐上回家的船了。”
我笑笑起身,要把她拉起,她卻很不識趣的排開我的手,“不要你管,我要回家!”說罷又朝深水處走去。
我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打暈,抱著她軟綿綿的身子,“這就是你淘氣的下場!”
一聲哨響,旋風遠遠跑來,我將外衣脫下裹在她身上,抱著她跳上旋風,朝花家疾馳而去。
花府門前的門衛遠遠看見我策馬而歸,已經跑回院中報信。
“大少爺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
“哥!”千代扶著爹走在最前麵,後麵還有我那些姨娘。
“千絕,這是怎麼回事,你懷裏抱的這又是誰?”父親一臉關懷的想要看到冷心的樣子。
我拿衣服擋住冷心的臉,冷冷的看著父親和那些姨娘醜陋的嘴臉,對千代說道:“讓下人送兩套衣服到玉清池。”
我頭也不回的抱著冷心向玉清池走去。
玉清池是我當上族長之後在我後院讓人砌的溫泉池,浴池四周皆是漢白玉。就連休息用的玉床也是用的上等暖玉。
我將她放在暖玉上,千代做事確實很和我心意,我前腳剛踏入玉清池池,他派來的小丫鬟就跟著進來了。
“大少爺,您要的衣服。”小丫鬟站在門外,沒有我的命令,他們誰也不準進入這玉清池,包括千代。
“放下你就走吧。”丫鬟放下衣服,走了沒兩步,“你回來!”
“大少爺!”丫鬟跪在門外。
我回頭看看冷心,她不喜歡別人看到她的臉,我又回頭看看跪在門外的丫鬟。
哎——
拿出凝香丸,把她喚醒。
“這是哪裏?”她瞪著一雙皎潔的雙眸,看著玉清池裏的一切。
“這是我家,剛才在海邊你受驚了,在這裏泡一下壓壓驚,我派人去弄些吃的,你有什麼需要,就叫門口那個丫鬟吧!”我起身愈要離開。
“我要回家,誰讓你帶我來這裏的!”她從玉石床上蹦下來,濕漉漉的頭發貼在她臉上,雖沒了之前靈透,卻多了一絲誘惑。
“聽話,我會送你回去。”我伸手攔住她,她一雙柔荑抓住我的手臂,一股暖流瞬間在我全身流竄。
“你幹什麼!”她竟張口咬在我手臂上,我用力一甩,她撲騰一聲便掉進玉清池中。“乖乖在這裏呆著,不然你就再也別想離開這裏!”我一手拿著她從不離身的小包,一手捂著剛才她咬過的手臂,轉身走出玉清池。
“壞人,你就是聖姑說的壞人!”玉清池傳出她生氣的聲音。
“淘氣的丫頭!”我低頭對跪在門外的丫鬟道:“在這兒好好守著,她要是有什麼需要馬上通知我。”
“是,大少爺!”
我拿起一套衣服,大步朝臥房走去。
沐浴過後,我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再次來到玉清池門口,丫鬟還在門口候著,見我過來,急忙跪下。
“她還沒洗好嗎?”
“回大少爺,自大少爺離開後,裏麵便沒了動靜。”
“什麼!”她該不會跑了吧。我不顧什麼男女有別,推開門匆匆走進去,這個小丫頭竟然就這樣靜靜的坐在玉清池內,這麼久還是穿著她那身白衣,頭發還是和我離開時一樣,濕漉漉的貼在臉上。
“你坐在這裏幹什麼?”
她回過頭看著我,委屈的撅嘴道:“不是你說的要我乖乖在這裏呆著,不然就不讓我出去。”
咕嚕——
她的話剛說完,就聽見她肚子的咕嚕聲,看時間也該餓了。
看著她可愛的樣子忍不住朗朗笑道:“傻丫頭,我是讓你在這裏壓壓海水的寒氣,順便換身幹淨衣服,穿著濕衣服容易生病。再等你一下,趕緊洗洗換身幹淨衣服,等你一起吃飯。”
我再次起身走出玉清池,關上門,門內響起陣陣水聲,我淺笑,小丫頭還算聽話。
“你去把晚飯擺到我房裏。”丫鬟聽後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
不多時,小丫頭就打開玉清池的門。先是露出頭眨巴眨巴眼睛埋怨道:“這是誰的衣服,為什麼這麼大?”
我推開門,我的新衣就被她這樣亂七八糟的套在身上,下擺長長的托在地上,一身衣服穿在她身上猶如戲服般拖拖拉拉。她頭發濕漉漉的散在身後,身後的衣服也弄濕一大片。
“怎麼不把頭發擦幹了再出來!”我皺眉看著她,就算她醫術再好,也要自己注意身體,生病了怎麼辦。
她瞪著大眼睛看著我,“原來這衣服是用來擦頭的啊!”
我一時沒明白過來,看了眼空蕩蕩的玉清池,我這才想起,這玉清池往日隻有我一人使用,沒有我的允許下人也是不敢擅自進來打掃,往日這幹巾也是我自己拿進去用完再拿出來,這次讓這小丫頭一攪和我倒全給忘了。
“算了,你跟我來。”牽著她的手,朝我臥房走去。
啊——
幸好我牽著她,不然她踩到衣服下擺肯定摔個狗吃屎。
我無奈的歎口氣,打橫將她抱起,“真是個麻煩的小丫頭!”
“我才不麻煩,都是你!”
我無奈的搖搖頭,將她放在椅子上,轉身從衣架上拿下一條幹巾,替她輕輕擦拭濕發。
她卻拿著桌上的果子吃的不亦樂呼,咬了一大口桃子,搖頭晃腦道:“你好像聖姑啊,聖姑就是這樣給我擦頭的。哎,你怎麼不擦了?”
我生氣的將幹巾扔在桌上,竟然拿我和一個女子相比,太不像話。
她伸手摸摸頭發,回頭對我笑道:“原來已經幹了,那你幫我梳頭吧,聖姑每天都會幫我梳頭的。”她又咬了一口桃子,回頭對我說道:“要用我的梳子才行,那是聖姑專門用梨花木給我做得梳子,我隻用梨花木的梳子,其他的我不用。”
古靈精的小丫頭,想我讓我告訴她我把她的包放在哪裏嗎,我偏不。我轉身拿起桌上的木梳,很不巧,我也隻用梨花木的梳子。
她沒有回頭看我手上的梳子,隻顧著吃她手上的桃子,是我多心了嗎?我一下輕過一下替她疏通滿頭青絲,梨花香是她的味道嗎,為什麼清洗過換了沒有熏香的衣服她身上還是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不過我很喜歡。
我拿出發帶,在她發尾輕輕打上一個結。
“大哥,飯菜直接端進來嗎?”
是千代的聲音,我沉聲道:“端進來吧。”
門從外麵被推開,淡淡清風吹入,她整個人如春風中搖搖欲墜的梨花,如雪六出,美麗不可方物。
“誰準你進來的,不準看我,把頭扭過去!”
冷心拿衣袖擋著半張臉,杏目怒瞪千代,我怎麼又把她不喜別人看她臉給忘了,真是糊塗。
我側身擋在冷心前麵,“二弟怎麼是你,這些讓下人來做就可以。”
“大哥誤會了,我是見大哥這麼晚歸還帶了位姑娘,怕那些下人不仔細,故前來看看大哥是不是有什麼需要為弟代勞的。”
“二弟費心了。”我又想到身後的冷心,繼續道:“我這裏也沒什麼需要二弟代勞的,明早你幫為兄準備一輛馬車就行了。好了天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為兄不送了。”
“那千代退下了。”說著他就帶著一行下人退了出去。
“他是你弟弟,為什麼像是你家下人。”冷心探頭問道。
我拉她坐下,把筷子放到她手中,“二弟他一直跟在我左右學習醫術,對我有幾分師傅的尊崇,而且他是我父親小妾生的兒子,故地位沒我高。”
“小妾!?是什麼?”
我看著她一時不知如何與她解釋,改口道:“你不餓了?不餓我就讓下人把這些菜全撤下了。”
“不,不,不,我餓,你把我扔進浴池裏的時候我就餓了。”她頭也不抬的埋頭苦吃,我無奈的笑笑,與她一同吃起。
………………………………………………
“千代,看的如何?”
父親坐在上座上,旁邊是二姨娘她們依次坐開。
“回父親,是位姑娘,隻是那姑娘一直擋著半張臉看不清長相,隻是一雙眼睛生的甚是好看,就像,就像外頭的明月。”
“哦,那就是個美女子了。”
“兒子沒有看的真切。”
父親點點頭,大哥的婚事一直是家裏的頭等大事,大哥已近而立之年,不說妻,就連小妾也不曾納過一位。大哥的母親去的早,父親也曾對大哥提過幾次,但都不了了之,難得今天大哥會帶回一個女子,這不,大家都好奇大哥帶回的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那你大哥待她如何?”
“大哥一直關著門窗,兒子隻是看到窗上的影子大哥幫那位姑娘擦頭梳頭束發,看樣子大哥對這位女子也極是上心。”
“上心好啊,聽雲丫頭說你大哥還把玉清池讓給那個女子用,他自己反而用的浴桶。”
“這個兒子也聽說了。”
“你大哥可有交代你什麼?”
“大哥隻說讓我明早替他備輛馬車,那女子似乎十分不喜歡別人看見她的長相,所以大哥也就把我打發出來了。”
“不喜別人看她長相?難道是個無鹽女?”二姨娘疑惑的看著爹。
“就算是個無鹽女,隻要千絕喜歡,她就是我們花家的長兒媳。”父親決絕的說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也都早些歇著吧。”
“是。”
二姨娘攙扶著父親離開,我們也就跟著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