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幕 二十幕 麵朝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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縷衣感覺自己好似進入太空般,身體變得輕浮飄搖,無根無依。
但是好在,那種浮萍般的沉浮感隻持續了短短數秒。
待到腳跟再次觸地,一切恢複正常後,他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正麵朝大海。
碧藍的大海,一望無垠。在那遙遠的地平線上,藍天白雲和平靜無波的海麵連成一片,成就了海天一色的瑰麗奇景。一層層浪潮信風而起,像是在生命終結之時,竭力跳躍的最後一支舞曲,它們奮不顧身地拍向腳下的峭壁,激舞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妍放了破碎的卻亦是最為璀璨的花朵。
每一次呼吸,都會有無數顆甘鹹的海水粒子順著鼻翼滑入胸腔,那股沁人心脾的清爽通過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讓人頓時神清氣爽,心,亦漸漸清明了。
縷衣被誘~惑了,他緊閉著雙眼,忘我且貪婪地呼吸著清新怡人的海之氣息,試圖為那顆即將被撐破的心髒找到宣泄的突破口。
一夢殤無疑是了解他的,然而欞柩卻是在了解的同時,深深地讀懂了他。
兩個同樣孤寂絕望的心,融合,往往隻在一瞬之間。
在海浪的最後歌唱中,缺口打開了,那些過剩的傷痛順流而出,沿途潺潺,順帶將落滿塵埃的心洗滌了一番。
然後,展露出一顆純淨清透的心靈。
縷衣緩緩睜開雙眼,唇瓣輕輕上揚,他目極著蔚藍的大海,說:“在那個世界,我也曾有這樣一片大海。每個周末我都會搭公車去那裏看日落,然後在繁星的陪伴下,花上兩個多小時,走回宿舍。朋友都說我沒事找事,嗬嗬~~”
對於縷衣口中的“那個世界”和“公車”,欞柩自然是不會明白。
但是,無所謂。他並不在乎!既然已經是“曾經擁有”,那對於此刻才介入的他,就不再重要。
隻要,以後的日子,這個少年的記憶了會有自己就足夠了。
如今的他,沒有那樣強烈的欲望。他覺得少年為他解開了封印,同時給了純粹的笑顏,所以他願意和他締結魂燼之約。
對於少年的往昔,他不想探究。但他知道,那絕對會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劇幕,他壯烈,他絢爛,但他同樣是悲慘的。隻因為,少年眼中深藏那份絕望!
欞柩將目光從少年祥和微笑的側臉移向浩瀚無垠的大海,平靜道:“喜歡就好。”
縷衣聽後,平視著前方,愈發上翹的唇角微微顫抖著。在一句輕渺的道謝聲後,他蹲下身,盡可能地蜷縮起來,然後,低低地啜泣起來。
那些濃重的血腥味,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那些滾落在地嗔瞪著圓目的頭顱,那些遙遠的記憶,就那麼驀然躥出,讓他猝不及防,讓他心如刀絞,讓他痛不欲生……
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在臨死前的那一刻,緊緊擁抱著自己,微笑著對自己說“對不起”的模樣,在事隔十三年後,竟還能那般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有一刹那,他甚至以為,現在的一切都是夢,而那個被男人緊抱的自己才是真實的……
多麼可怕的懲罰啊……
“嗚…嗚嗚……”
漸漸的,低泣變成了嗚咽聲。
欞柩低頭看著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哭泣的少年,從來淡漠無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笨拙的他,在翻越了千年的記憶後,終於想起了人類之間用於表達安慰之情的一個動作。
他蹲下來,伸手抱住了少年單薄的身軀。
在碰觸少年的那一瞬,少年瑟瑟發抖的肩膀像一根芒刺,就那麼突兀地,深深地插進了他的心口。
輕輕蹙起的俊眉,妖異的眼眸中流轉著名為“愛憐”的情愫,現在的他還不自知,但他卻清晰地感覺到了少年的悲傷和無助。
情不自禁的,他收緊了雙臂,將少年牢牢擁入懷中,他多麼希望可以借給少年力量,以驅散他滿心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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縷衣不想再在村子裏逗留了。
因為一夢殤告訴他,村子南麵那些人之所以會失去人性,互相殘殺,是因為被一種類似於蠱術的妖術所操控了。
恐怕他們是到死的那一刻才清醒過來,因而才會發出那些淒厲寒心的慘叫聲。
而他也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妖術。
他不知道施術者是通過什麼來操控那些村民的,因為他沒有在那些死者的體內找到一般蠱術所必須的靈核。
唯一有跡可循的,就是當時那些從死者身上蒸騰的黑煙。
黑煙裏麵充斥著妖氣。
而每一個妖怪所散發的妖氣都是不同的,他可以通過追蹤妖氣找到那個施術者。
現在,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妖氣在往西麵的方向,距離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淡渺。
因為縷衣真的想要知道,做出這樣殘忍的事,目的究竟為何。
所以,他在當天下午便告別了沙羅﹑小祿和月兒,離開了村子,朝西麵追尋而去。
當然,他不是隻身一人,欞柩和一夢殤都會陪伴著他。
於是,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三個人旅途究竟會變得如何,我們誰也不知道。
倒是,有一點很清楚,欞柩和一夢殤之間,必定不可能和睦相處。
那麼,對於以後注定不會乏味的三人旅途,我們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