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初澀
    那一年，她對他的芥蒂消失於他日益良好的表現吧。他沒有再刻意與她作對，她也不再刻意回避他。她英語好就幫他補語法，他物理好就帶她專攻壓軸題。十七歲的男女單純得隻知道學習，為高考備戰，從一個夏天到另一個夏天，他們的高中時代不知不覺消逝在書山題海當中。當高考終於偃旗息鼓，他們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輕鬆，所有學校禁止的活動，比如泡吧，比如熬夜，比如喝酒，比如尖叫，比如戀愛•••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個黑色的六月找到了出口，傾瀉而出，排山倒海。那天晚上的散夥飯，吃得有些悲涼，誰都明白，高考，不是終點，而是起點，另一場奮鬥的起點，亦是，分別的的起點。
    “來，來，敬咱們班長一杯~”不知道誰起了那麼一個頭，黎溪隻知道緊接而來全是滿滿的酒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幾杯，沒喝過酒的她隻覺得喉嚨幹澀，胃裏翻江倒海。
    “程立陽來了，來，喝！”她似乎已經分不清誰的聲音了，忽然就被一股力量拽出了包廂，雨後帶來清爽的風讓她頓時清醒了不少，原來她手上的拽力是來自程立陽。他一言不發地招了輛計程車，“上車！”憤怒！他憤怒什麼？她沒惹他吧，吃錯什麼藥了？莫名其妙！她雖然胃裏難受，腦子裏卻還是清醒的。
    車子開到廣場的時候停了下來，黎溪使出最大的勁兒推開車門，然後趴在花壇邊上吐得稀裏嘩啦，上衣還沾了不少，那一刻她悔得腸都青了，居然屈於那些人的蠱惑喝那麼多。
    “怎麼樣？不好受吧！”這個人絕對是落井下石，枉她把他當“朋友”了。不過還不至於喪盡天良！他支撐著她，輕拍她後背，還不嫌髒的掏紙巾幫她擦。折騰了半天，她終於覺得活過來了，把滿肚的晦氣都吐出來了。而他一直抿著嘴，根本沒有和她說話的打算。當時已過了十一點，廣場幾乎沒有什麼人了，燈也熄，加上天本來就黑，更加顯得冷清。黎溪緩過勁兒，剛想說點什麼，就感覺臉上涼涼的，天！居然下雨了，六月的天，果真說變就變。一直不說的某人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狀況的發生，仍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好像從來不認識似的。真是奇怪，把她拉出來不是有事找她嗎？還一聲不吭，哼，奇怪的人！
    “下雨了，我們走吧。”黎溪隻覺得被他看得心裏發毛，終於忍不住打破著該死的沉默。雨越下越大，兩人單薄的衣服不一會兒就濕透了，程立陽伸出手，握住她還算纖細的左手腕，然後一步一步向停車處走去。黎溪並沒有意識到程立陽在牽她的手，她隻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穩穩當當地走過去，所以乖乖的跟著走。上了車，頓感暖和了不少，黎溪的倦意襲來，加上酒勁著才剛起，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喂，醒醒~”黎溪睜開眼，立刻發現眼前是某人一張特寫的大臉，而自己正躺在他懷裏，隔著濕漉漉的衣料仍感覺到對方灼熱的體溫，而她的臉也明顯感覺溫度的飆升，手更是不知所措的放也不是舉也不是，醉意是完完全全消了。程立陽把她放在床上，轉身進了另一個門。直到這一刻，黎溪確定他們這是在賓館，而且是不便宜的賓館。應該怎麼處理這種狀況？她居然單獨和一個男生到了賓館，晚上！天啊，在她十八歲的人生裏，這算不算最瘋狂最那個什麼的舉動？！正當她的內心在苦苦的掙紮，程立陽出來了，“去洗澡，水溫我調好了。呃~我出去一下。”黎溪聽到門鎖上聲音，深深的鬆了口氣。濕淋淋的衣服穿的好不舒服，還是洗澡再說吧。
    洗完了澡，黎溪才發現問題大大的在，衣服濕了不說，大姨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造訪，仰天哀嚎，可不可以告訴她，怎麼辦？她死的心都有了。更令她的想死都來不及的時候，門響了，急急忙忙地把浴袍裹在身上，在鏡子裏看了又看，還可以，能遮的都遮好了，這才貼著門板小心翼翼地問：“誰~誰啊？”
    “是我，開門！”確定是程立陽後，她才戰戰兢兢地打開門。程立陽披風帶雨的進屋，懷裏抱著兩大包東西，“這個給你！”，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塞給一包東西，然後進了衛生間，直到裏麵傳來了“嘩嘩”的水聲，黎溪才回裏屋，看來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都沒看她，把包裹打開。
    “天啊！”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尖叫一聲，以示她即將崩潰的情緒。一條藍色牛仔褲、一件白色T恤•••還有，還有一套白色內衣褲，最令她無地自容的是——還有一包衛生巾！程立陽大半夜冒雨去幫她買這些？媽呀，誰來告訴她該怎麼麵對這種太突然的情況！這究竟是哪門子玩笑！她的人生，她的清白啊••••••
    程立陽洗完澡，換了幹爽的衣服出來，就見已經換好衣服的黎溪坐在床邊，低著頭，抿著嘴，臉蛋紅得像個熟透的柿子，手裏緊緊拽著那張浴巾。說實話，還沒見過這樣的她，嗯~比較像個女孩子，她糾結的表情讓他看了隻想笑。她還不好意思？要不是她喝酒，會發展成這樣？想想他一個大男人大半夜冒著雨在內衣店買女士內衣，那才叫人崩潰呢。看樣子她是想這樣僵著了？真拿她沒辦法，總那麼別扭。他繞過她，拉開櫃子，拿了條幹淨的毛巾，然後在她旁邊坐下，“啊~你幹嘛？”她不用這麼神經質吧，隻是幫她擦擦濕漉漉的頭發而已。這時候該說什麼呢？總不能一直這麼不說話吧。黎溪乖乖呆著讓程立陽幫她擦頭發，糾結的想著。
    “呃~~我~自己來吧。”程立陽像沒聽到她話似的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你•••你去買衣服了？”知道是廢話，那也該說一說吧。
    “嗯。”程立陽答得輕描淡寫，
    “你怎麼知道•••••••”黎溪突然覺得不知道怎麼說出口，他知道她的尺寸•••他給女孩子買過？
    “看就知道了，再說了，店裏有服務員。”程立陽知道她想說什麼，索性就回答了。
    “喔~那你怎麼知道我•••”大姨媽來了•••這才是讓她最難堪的，難道他••••••黎溪猛然回頭，逼視著程立陽，如果他真的趁著她睡著冒犯她，那麼她一定討回來。
    “什麼？”程立陽被她憋紅的小臉弄得更想笑，還有她憤怒的表情，隨即明白了怎麼回事，“哦，抱你下車的時候看到的。”看著她瞬息變化的表情，他真想大笑出聲來，哈哈，她也有今天啊！黎溪悻悻的收回目光，真希望眼前會出現個洞，然後她奮不顧身的鑽進去，或者一片沙地，然後她扮一回鴕鳥••••••可是，現實是殘酷的，她隻能頹喪的坐著。
    “黎溪，”程立陽輕輕地掰過她瘦削的雙肩，溫柔的眼神幾乎讓她看癡了，“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程立陽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所以，她根本不用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他說喜歡她！腦袋空白，目光遊離，她根本無法做下一步的反應。當身邊的很多男女同學變得神神秘秘，當老師父母的囑咐裏多了些旁敲側擊，黎溪已經意識到愛情在這個年紀裏開始萌芽了。隻不過，她一直覺得離她很遙遠罷了。整天忙著學習、工作、還要做家教的她根本無暇去想過那些飄渺的東西，閑暇之餘和男生們一起打球，和女生們聊聊八卦，要麼就一個人散步發呆•••在她的世界裏似乎還是不分性別的童年，可以肆無忌憚，更何況，她不漂亮不溫柔，還整天頂著一頭短發，哪裏有青春美少女的矜持？就更和愛情扯不上關係了。直到程立陽出現，班裏喜歡他的女生不少，她和他關係也不差，可是她也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喜歡他，和一個人在一起久了，很多事情她覺得習慣了就是習慣了。可是，剛才程立陽說喜歡她。
    又是這副白癡的表情！該死的，她就不可以表現得驚喜一點嗎？他可是等了一年了才說出來的，程立陽被她的反應弄得徹底無語。是的，他喜歡她，而且是從一開始就喜歡，喜歡她的認真，喜歡她的單純，喜歡她的熱情，喜歡她的上進，也喜歡她有點爆的脾氣，喜歡她有點狗腿的性格••••••兩年了，她一點都不知道嗎？他一直不說，是因為全國上下每天都在打擊高中生談戀愛，老師們三申五令禁止早戀，即使說了，她那種乖寶寶也不會答應的。現在好不容易畢業了，他們可以好好開始了吧。
    “好不好？”程立陽輕輕搖了搖發怔的黎溪，等待著她的允諾。
    “我•••我•••不知道•••”黎溪還是覺得突然了，有點措手不及，所以原諒的她得婆婆媽媽吧。
    “那你喜歡我嗎？嗯？”程立陽的聲音充滿了蠱惑的意味，耐心十足的等著她回答。
    “我•••”說喜歡他有那麼難為情嗎？程立陽猛地捧著她的臉，對著小小的紅唇吻了下去。
    唇上柔軟的溫熱，空氣裏霸道的氣息，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她徹底失去了思考的力量。良久，她終於意識到，程立陽吻了她，他居然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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