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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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倩呆呆地注視著緊閉的手術室的門,垂下眼簾極為費力的吞下了已逼近眼底的淚水。
隔了片刻轉身抬眸,前方是無盡的走廊幽暗而狹長。
就在剛剛,葉倩牽著東東的手把他送進了手術室,她怕姨媽和吳阿姨難過,硬讓她們留在了病房。
“姑姑,你不和我一起進去嗎?”東東閃爍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天真地問。
“家長隻能送到這裏。”
身著綠色工作服的護士義正言辭地提醒她,也許這種場麵對她來說早已司空見慣。
葉倩微微朝她點了點頭,蹲下身把東東輕輕攬入懷裏。
“姑姑等一會兒就進去,姑姑要去換衣服。”
“是換和我一模一樣的衣服嗎?”東東看了看身上寬大的手術服。
“是啊!東東真聰明。”
葉倩伸出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東東濃密的棕色頭發,眼中滿是心疼。
“你和護士阿姨先進去好嗎?阿姨會給你打針針,千萬不要哭哦!”
“我知道,因為哭會疼。”東東天真地回答。
昨日在醫院抽血做術前檢查時,護士曾這樣告訴過他,東東竟然信以為真,整個過程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身旁,比他年紀稍大的小女孩哭得驚天動地,他反而安慰她:“小姐姐,你別哭,哭會疼的。”
東東是因腺樣體肥大而住院的。
腺樣體也叫咽扁桃體或增殖體,位於鼻咽部頂部與咽後壁處,屬於淋巴組織。腺樣體和扁桃體一樣,出生後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長大,3-6歲時為增殖最旺盛的時期,青春期以後逐漸萎縮。反複感冒會引起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的腺樣體病態性肥大,堵塞呼吸道,使小兒呼吸不暢。睡覺時尤為明顯,不僅鼾聲如雷,有時也會憋氣憋醒,嚴重影響發育,長年張口呼吸會導致雞胸或醜陋的腺樣體麵容
經檢查,東東的腺樣體已經堵住了三分之二的鼻孔,屬嚴重堵塞,需要立刻動手術切除。
雖然兒童醫院的耳鼻喉科醫生反複強調,這隻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手術,幾乎沒有什麼生命危險,可東東畢竟隻是三歲小孩,為了慎重起見,葉倩還是去詢問了姨媽多年的朋友尤醫生。
尤醫生是兒童醫院心髒病科的主任,也是國內兒童心髒疾病的權威。雖然,腺樣體肥大屬於耳鼻喉科範疇,可畢竟她在兒童醫院從醫多年,對兒童的各種疾病了解甚多,加上和姨媽的關係,也會給出一個中肯的建議。
尤醫生說,目前對兒童腺樣體肥大的治療方麵國內分成了兩派,即,保守治療派和手術派,她認為,東東的腺樣體比較大,保守治療過程中難免會反複引發咽喉感染和鼻竇炎,長期吃抗生素對小兒的危害也是極大的,手術雖然會使孩子遭遇短暫的痛苦,可長痛不如短痛,而且腺樣體手術不像心髒手術那樣具有極高的危險性,不用太過擔心。
角落,坐著一對年輕夫婦,女人靠著男人的肩膀已泣不成聲,嘴裏反複說:“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把他照顧好……”
東東剛剛進去不久,另外一個護士抱著幾個月大的嬰兒走進了手術室,聽說要做肺部手術。
孩子在父母的心裏永遠是無價之寶,想到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紀就要承受手術的折磨,父母的心情肯定如刀割一樣,恨不得代孩子去承受,即使千刀萬剮也在所不惜。
葉倩的心裏又何嚐不是一樣?
東東是哥哥摯愛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血脈,對葉倩來說是無比珍貴的親人,為了東東她也願意做任何事情,即使代他去死。
手術很順利,一個小時後東東從手術室推了出來。
醫生從白色的托盤中夾起一元硬幣大小的紅色肉塊說:“這是切出來的腺樣體,你的孩子很乖,打麻醉針時一點都沒哭。目前麻醉的後勁沒過,孩子覺得難受必定會哭鬧,屬於正常現象,過一會兒就好。”
東東已醒,可意識還是有些模糊,不停的哭鬧,掙紮的十分厲害,護士無奈隻好暫時拔掉了點滴。
在病房,葉倩懷抱著哭得撕心裂肺,不停揮舞手腳的東東,心痛無比,可也不知如何是好,隻能輕喚著他的名字一起落淚。
大致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東東才安靜了下來。
葉倩看著他熟睡的樣子,終於鬆下了一口氣。
“你休息一下吧,這裏有我們。”姨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葉倩點頭,為東東蓋好了被子,憐惜地觸了觸他的額頭,
渾身大汗淋漓,她有些踉蹌的走出了病房,沒想到小家夥發起“瘋”來竟如此厲害,幾乎消去了她的全部力氣。
晚上,嘉崎來看東東,不知何時嘉崎和她家人的關係變得如此親密。
當初,她把他“騙”到了家裏,使出渾身解數不讓他盡早離開,目的是想讓家人和他見上一麵。
那天晚上,姨媽和吳阿姨半夜才回到了家,東東在吳阿姨懷裏睡得正香。
當她向嘉崎坦白了她的真正目的後,嘉崎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耐心地陪著她一起等待。
見到嘉崎,兩位老“粉絲”的喜悅之情可想而知,吳阿姨不停為他端茶倒水,姨媽一改冷漠麵容,仿佛換了一個人,麵帶微笑問這問那,恨不得代“狗仔隊”把他的情況摸個清清楚楚。
之後,他不時出現在她的家裏,幾乎都是晚上,一來白天他有不少工作很難脫身,二來也是為了避人耳目,畢竟“狗仔”無孔不入,不想給葉倩一家帶來麻煩。
嘉崎經常把“二老”哄得非常開心,她們對他的好,有時連葉倩也不免嫉妒。
東東更是喜歡他,畢竟男孩子還是喜歡和同性玩耍,葉倩一直搞不掂的遙控車,嘉崎沒過幾分鍾便駕馭得得心應手,加上他的長相俊朗,魅力無窮,真可謂老少通吃。
葉倩取消了近期的所有出差計劃。
楊部長有些吃驚:“本月的**化工展你不是年初開始就嚷著要去的嗎?”
她笑笑,隻能低下頭說明原由:“家裏人病了,正住院呢!所以……”
楊部長的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工作狂也懂得親情至上啊!難得難得!”說完便哈哈大笑。
嘉崎來時,東東已睡著,也許是白天打了麻醉針的關係,小家夥幾乎一整天都在睡覺,中間醒過幾次,但很快又進入了夢鄉。
“我送你回去吧!”他對她說,姨媽和吳阿姨決定留下來照顧東東。
他和她並肩走出了醫院。
夜風微涼,輕輕吹拂著發絲,天空月朗星稀。
夜晚的醫院很靜,院內的綠化帶上空無一人,如果是白天很多人會推著輪椅或抱著孩子散步、曬太陽。
燈柱在地下投下了修長的影子,微弱的蟬鳴給寂靜的夜晚帶來了些許的生機。
葉倩突然駐足。
“怎麼了?”嘉崎詫異。
“好像有人。”
拐角的木凳上坐著一個5,6歲大的小男孩,雙目緊閉,蜷縮著瘦弱的身體,可憐的模樣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木凳透著冰冷的氣息,他的身體在無盡的寒意中瑟瑟發抖,昏暗的路燈下他的臉顯得異常蒼白。
“小朋友,小朋友……”葉倩蹲下身輕聲呼喚他。
小男孩依然緊閉著雙眼,他的雙手冰冰涼涼,觸上去仿佛摸著一塊剛剛從冰箱取出的冰塊。
“這是什麼?”嘉崎在木凳下方發現了一個包裹。
打開一看是幾件小孩的衣服和一堆類似病例和化驗單之類的東西。
大略翻了一遍,竟把二人嚇了一跳。
小男孩不久前剛剛在這家醫院動過心髒手術。
嘉崎抱起他直奔急診中心。
葉倩跟在身後馬上給尤醫生打了電話。尤醫生剛好在病房值班,聞訊立刻趕來。
“對,我認得他,他叫柱子,前些日子是我給他做的手術。”
這個叫柱子的孩子來自附近的農村,有先天性心髒病,前些日子因情況危急被親戚領來在醫院接受過心髒外科手術。但術後不久,他的親戚不顧尤醫生的反對,以轉入離家較近便於照顧的縣城醫院為由堅持出院。柱子的母親在他兩歲時已經去世,他的父親在外地打工,從去年開始已杳無音訊,所有的醫療費用以及照顧柱子的責任全部落在了那位親戚的身上。
看來柱子的親戚撒了謊,根據病情可以斷定自出院以來柱子根本沒有得到過任何後續的治療,眼看病情加重,被親戚偷偷遺棄在醫院。
葉倩心痛如割,可更多的是憤怒和震撼。
孩子衣衫襤褸,頭發亂蓬蓬的,臉上有少許汙垢,可依然掩飾不住蒼白。
看著柱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從小失去了母親,父親無暇顧家,由親戚代為照顧,這和自己的身世是何其相似?
經檢查,尤醫生確定柱子的心內膜發生了嚴重感染,因為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治愈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加上身體虛弱不堪,此時手術不是救命乃是催命了,隻能先做保守治療,看一步走一步了。
“可憐的孩子!隻要再早幾天也不至於這樣。”尤醫生痛心疾首地說。
葉倩馬上給柱子辦理了住院手續,雖然她和他非親非故,可隻要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想放棄,即使他的一隻腳早已踏入了鬼門關,她也要和地獄的使者抗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