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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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侯生過一場大病,把爸媽嚇得半死,就提議把我送到鄉下外婆家住一陣子。外公很早就去世了,外婆和舅舅生活在一起,外婆是一個非常慈祥的老人。那一年的生活恐怕是我童年中最快樂的回憶了,沒有老媽總逼著我背孔子論語,沒有老爸成天催促我彈鋼琴。生活中隻有玩,從田埂奔到河塘,整天玩得不亦樂乎。春天的時候騎在牛背上穿過急喘的河流,吹著柳條枝編的笛哨,奏響不成曲調的曲子。夏天一群夥伴們打著赤膊,劃著偷來的木船在荷花池裏偷蓮蓬,每每被大人逮著就轟擁而散,動作遲緩的就被訓斥幾句,可並不影響我們的下次偷窺。秋天在鄉下是最繁忙的季節,家家戶戶都忙著收割,我不會幹這些,就跟在他們背後撿撿稻穗。冬天在鄉下是很冷的,幹冷,沒有暖氣頂多就一熱水袋,不過我可沒有時間去享用外婆給我預備的熱水袋,淘蛇洞釣黃鱔才是我們的樂趣。
    太多太多好玩的活,並不是一言兩語能夠描述清楚的,最令人感到委屈的是,同齡人是頂瞧不起我的,因為我總給他們拖後腿,現在想想倒也有趣的緊。一年後,爸媽不顧我的哀求,硬是把我帶走了。用老媽的話,隔一段時間變一個樣,再不回去就野的沒影了。從此我告別了無憂無慮自由奔放的童年,老媽為了補上一年的空缺,對我管的更是嚴謹的很。我也沒少讓他們操心,學了四年的鋼琴說不學就不學,然後學古箏,輕輕鬆鬆拿了個九級,老爸那個高興啊!全家都期待著我有什麼突飛猛進的時候,我堅決宣布不彈了。改學笛子然後是蕭最後是繪畫,全家人都圍著我轉,象一個陀螺似的,終於疲倦了,對我不報任何希望順其自然發展。這不,瞧現在的我多自由啊!改成一文學青年愛好者了。
    我想我是一個幸福的孩子,爸爸媽媽是我永遠的避風港。潮汐,我最愛的人那麼寵我。有一幫呼朋狗友,外加葉子自戀狂。這一輩子…我昂起頭,望著蔚藍的天空片片漂移的浮雲,奶白色,沒有雜質。
    我就隻跟你丫提過一次,沒想到你小子就記得,看來你小子還是挺把我當那麼回事的。表現可佳啊!我拽著他的襯衣,臉安心的貼著他寬闊的背,幸福由然而生,象拂在雲端上的飄忽。
    潮汐忍不住揶揄道,豈隻是當回事啊!前兒一段時間,是誰和我房間那一老烏龜爭風吃醋來著?這年頭,人跟畜生也有得比較啊!
    就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惡狠狠的說完,朝他的背上張口就是一咬。他防不勝防,一吃痛,自行車打了一個趔趄,龍頭頓時失靈偏向一邊。一輛運貨車夾帶著強大的氣流擦身而過,撲麵的熱氣掀起衣角,短暫的昏眩奪走了我的思緒。良久過後,我和潮汐才相視一笑,為剛才的驚險慶幸,生命有時就那麼脆弱。前一刻還在天堂的我們暢想未來,後一刻如果那自行車再過去一點,我和潮汐恐怕就連車帶人去向閻王爺報名了。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辦?突然間我想起了一極重要的問題,愛情並不絕對決定未來,我們忽略了天地之間的距離。潮汐眼神明顯的遲鈍,畢竟我們都還太年輕,生與死仿佛離我們還太遙遠,並不在平常考慮範圍之列。沒有發生的事怎麼能夠拿來說呢?
    我是問如果,如果呢?我不允許他打馬虎眼,很重要嗎?我不知道。
    應該會好好的活著吧!一聞此言,我的心隱隱的抽痛。他接著說,生命並不是一個人的事,死的人倒解脫了,可那些活著的人呢?其實我們並沒有權利去決定自己的生死,但是至少我可以確定的是……潮汐捧著我的臉,極為認真的眼眸閃爍著晶亮的光澤,我的愛情隨你一起埋葬。
    確定?我真他媽的欠扁,因為我感動的同時還在質疑。
    他的眼神一片澄明,坦坦蕩蕩的幹脆,對,我確定,這輩子隻愛一個叫夏天天的女孩。
    那好,從這兒跳下去,我就相信你,比相信自己還相信你,一輩子都信。我是很認真凜然的說道,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這麼認真過,他有些疑疑糊糊的看著我,有詫異有痛楚有不可置信還有堅定。最後順著我手勢的方向看著馬路邊上那條寬闊急喘的河流,在秋日午陽的揮灑下,波光粼粼的水麵反串著點點精光,有弧度的翻湧著小規則的浪花,呈透白色。
    我的心隨著他腳步的靠近糾結成一團,我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如果潮汐拒絕,我和他之間或許連這最表麵的祥和也要被撕破,可是我願意去賭,拿我的愛情。潮汐敏捷的翻過馬路邊上的護欄,路旁勞作的農婦們頻頻朝這兒張望。潮汐一隻手抓著護欄,一隻手伸向口袋,把所有的錢和手機放在我的手心。
    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別害怕,給魏駭打個電話他會來處理。錢放好,好好照顧自己明白不?我的眼淚撲籟籟的淌下,幻化成一條條小溪。我傷害了他,我又傷害了他,我拿他對我的愛再一次狠狠的刺向了他。
    我們不玩了,你過來,回到我這邊來好不好?我的哽咽聲帶著濃濃的哭腔,眼前的這個人慣我寵我嬌縱我容忍我所有的無理取鬧,可是這一次我一定傷透了他的心。我不相信他,在他為我做盡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以後,我依然不相信他。
    他微笑的搖了搖頭,掙脫了我的手,在我淚眼朦朧的恍惚中,跳了下去,濺起的水花恍若消融的玻璃水點點滴滴的滑滾。我閉著眼睛縱身一跳,忘了路邊人再次的呼叫聲,忘了我是兩個即將邁入老年人行列的獨生女,忘了再過半個月就是我二十歲的生日。我在想的是如果真命定如此,明天的報紙會不會把我和潮汐認定為浪跡天涯的戀人,因為父母的強烈拆散導致私奔,走投無路之下縱身水海。然後標題上用黑色字體寫著碩大的兩行大字,‘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如果真這樣其實也挺美的,但願爸爸媽媽能坦然接受社會給予的謬論,別了,我愛著的世界,我全心愛著的繁華世界。
    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特別是我和潮汐都諳熟水性。或許是跳下去過於急促,鼻子嗆了水,酸澀的感覺攪得腦袋稀裏混濁。再加上水流很快,我感覺自己很快就被衝出去,被鞋子束縛住的腳不便擺動水流浮出水麵,難道真要命定如此嗎?可是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好多話沒有說。
    當一雙有力的手緊緊的托著我的腰拉出水麵時,還來不及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我攀住他的脖子,潮汐,我是相信你的,生生世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決不負你,決不。我不知道這期間喝了幾口水,我隻知道我終於衝破了漫漫無休止的液體,讓聲音傳漾在空氣中。高三那年你傷害了我,狠狠的撇棄了我,我痛得體無完膚。兩年來我想你一次,恨就深一點。一直一直幻想著我們的再次相遇,然後一寸寸的把那痛還給你折磨你,這是我對自己的承諾。可是現在不了,我愛你,那麼的恨那麼的愛。
    別說話,我知道。潮汐對著我耳邊說,我安靜了,任由他帶領我穿越一切魔鬼的沼澤,奔向厚實的陸地,讓我們的生命延續,讓愛情延續。
    上窮碧落下黃泉,生生世世我都跟著你,浪跡天涯。這是承諾,不悔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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