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君也不再勸，伸手接過盛著華清珠的匣子，道，“我也沒什麼好回送的，想來明瞳那孩子在你府上也沒個玩伴，我正巧有個遊戲班子，叫“十八巧”，人間的雜耍歌舞，像皮影戲，傀儡戲等都使得，還會鬥雞蹴鞠什麼的，且送給你罷，就當給明瞳閑來做個耍子。”
    朱雀掩口笑道，“玄武君，你若是在人間，簡直就是驕縱孩子成為紈絝子弟的糊塗老爹嘛。”
    白虎君喜上眉梢，“多謝多謝，明瞳那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老實律己了些，這禮可送到我心坎裏了。”
    三人又閑聊了會，白虎君招手叫旁侍去找明瞳回來；少年回到白虎君身邊時，臉上猶然是戀戀不舍之色，白虎君撿去他頭上的草莖，笑問，“你這是玩什麼了，身上又是草又是灰的。”
    明瞳眼睛亮晶晶地，“玄武仙君花園裏的蝴蝶好多好漂亮，都不怕生，停在我指尖不走的說，後來，後來，兩個哥哥教我鬥蛐蛐，一個哥哥手下的‘大將軍’可厲害了，屢戰屢勝，他要送給我，我。。沒好意思要。”
    白虎君寵溺地摸摸他的頭，“快跟玄武君道謝，他把會鬥蛐蛐的人送給我們了。”
    少年高興地躬身，“明瞳謝過玄武仙君。”
    玄武君笑得一臉和氣，“明瞳，白虎君府上的人是不是都很悶啊？”
    明瞳低首道，“還。。。好，他們不會主動和我說話，但。。。人都很好的，找他們幫忙他們也很熱心的。”
    玄武君將少年拉到身側，笑盈盈地低聲問，“其實最麻煩的還是你的仙君吧？別看在外麵威風凜凜的，回家睡個覺都不安穩，老喜歡掀被子，早上還有起床氣，是吧？”
    少年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聽到白虎君輕咳一聲，脖子都紅了，玄武君暗地裏捏捏他的手，明瞳隻得道，“恩。。。是的。可。。。可我沒覺得麻煩啊。”
    玄武君大笑，“白虎兄說你老實，還真不假，編個謊話都不會。他還真睡覺掀被子啊？”
    明瞳睜大了眼睛。
    白虎君連忙將人拉回來，瞪了玄武君一眼，“他是個沒心機的孩子，你少逗他。”
    玄武君把目光投向園中一重複一重的山石溝壑，“這天宮裏誰的心思不是七轉八彎，明瞳。。。是個特別的孩子。”
    白虎君笑笑，“你--且寬心。”
    玄武君振振廣袖，微微冷哼“說都知道說，不如做給我看。”
    明瞳不知他們打什麼啞語，一雙大眼瞅著朱雀，美麗的女仙衝他溫和一笑，心下卻黯然，當年的先青龍君，不也一直叫他們寬心嗎？
    還是天命真的不可逆轉？
    拉著金烏奔馳的龍族累了一整個白晝，終於在極黑的虞淵沉入睡眠，星辰和暗月點綴了白虎君和明瞳漫步天宮的長夜；銀河之水洋洋湯湯，朝著洪荒盡頭奔湧而去，仙君牽著少年站在河岸，濤聲滾滾，他不由追憶起自己金戈鐵馬的千歲，倒巡天河的萬年，這雄渾而寂寥的歲歲年年。
    “天為什麼要黑呢？”明瞳似在問身畔的人，又似在自言自語。
    白虎君輕聲地笑。他知道明瞳是在憂心明天的離別。這些日子不管哪裏都不太平，隱伏人界妖怪們廝殺不休，一路不明妖族異軍突起，其領主身法殘忍詭異，手下的小妖們也將人間的戰策兵法習得爛熟，一時四野臣服。
    左護法上報軍情，卻被玄武君暗中扣下，並傳令讓護法自選天兵前去剿滅妖軍，不想竟铩羽而歸，天人皆有怨而不敢言，翌日天帝在金鑾殿上賜白虎君光明戰袍，眾仙齊祝白虎君親征大捷。
    “因為六龍休憩了啊。”白虎君想了想說。
    “那，”明瞳猛地指著頭頂的巨勺般的北鬥七星，“我要用北鬥盛起最烈的美酒，讓六龍痛飲後一睡不醒，明日永不來臨。”
    白虎君被這天真之極又熱烈之極的話震住了，夜風忽起，吹滅他手裏的燈籠，明瞳的眸子在黑夜裏燿燿發光，白虎君的心沒來由地漲得滿緊，又突地一空。
    隱隱有不詳的感覺，隻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短暫分別，何需這樣激烈無畏地表達對離人的不舍？
    白虎君聲音微澀，“真是孩子話，乖乖等仙君回來，仙君給你帶人間的好玩物事。”
    北鬥在明瞳的遙指下，竟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