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天涯思君,終不可忘 第一章 七年之後 ——結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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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有些時候,隻有當“對的時間地點”和“對的人物描寫”這兩個條件都具備了,所謂的緣分才會發生。)
七年後
“若風,你癱在床上想幹什麼?快點下來幫忙,我快忙死了。”宮角羽從今天起床開始就沒停下手中的活,當他一踏進臥室發現雲若風正舒服的趴在床上,戴著耳機翻著雜誌,於是氣得“蹭蹭蹭”走過去一把將耳機摘下,“給我下來清理房間。”
“啊啊……”雲若風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翻身坐起來,然後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方正居高臨下盯著自己的人,那氣勢讓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我說,不就是你那個堂哥回上海嗎?你非要弄得這麼緊張兮兮的,我還想問你想幹什麼……”他說著,用指尖輕輕撥弄開散落在額前有些偏長的碎發,細柔的發絲,修長的手指五一不恰到好處的配合出了一分柔軟。
“他很愛幹淨的。”宮角羽強調著,其實他就怕雲若風會與他的堂哥相處不來,所以才勞心勞力甘心當起了鍾點工,不然一大早爬起來這裏收拾那裏打掃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哦……”雲若風聞言挑了挑眉,故意拖長了音,“那閣下意思,就是我很不愛幹淨咯?”他邊說著邊又躺了回去,然後勾了勾嘴角輕笑一聲,“那就麻煩您老順便把我也清理清理,整出房間吧!”
宮角羽被他搞的哭笑不得,無言的悶咳了一聲,有些想笑又覺得現在該擺出一分嚴肅的態度,於是兩種情緒撕扯間竟隻能盯著那已經一動不動懶洋洋賴在床上的人,然後心底一歎再歎,一手輕撫額頭,也就著床沿坐了下來。他看著閉上眼睛一聲不吭的雲若風,伸過手為他理了理劉海,然後緩緩開口,聲聲溫柔,“風,你在氣什麼?”
每當宮角羽這樣叫自己而不再是“若風”的時候,就證明了他有話要和自己談,而且必須是在兩人都坦誠的條件下將所有事情都攤開。這是兩人十幾年相處下來的一種默契,雲若風會遵守。
於是他睜開眼撇了他一下,兩人沉默了一段時間後,他終於坦白,“你知道,我不習慣和陌生的人相處,尤其這個陌生的人還要住進這個,你和我的世界。”
這種話如果被人聽到是從一個男人嘴裏說出來,而且說的對象是另一個男人時,估計會被當成變態,但宮角羽卻很清楚,雲若風這樣說隻是很純粹的在表達他的抗議,以及強烈不希望別人侵入自己領域的一種態度。那是很單純也很直接的一種態度。
也對,沒有人能忍受自己習慣的生活,習慣的步調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畢竟要更改一種習慣很難,但是練就一種習慣有時候卻是難上加難,因為那需要很多不刻意。這世界上有種人,他們喜歡和自己已經能夠掌控的,已經極其熟悉的人和事打交道。並非他們不擅於交際,隻是他們懶得花那些不必要的時間和精力在不必要的地方。從某個角度而言,與這種人的相處其實是很不容易的,因為你需要足夠的坦誠還有真誠,而對於時下那些已經習慣隱藏自己的人來說,卻是最最難以做到。所以雲若風排斥這樣的浪費,改變習慣的浪費,和練就另一種習慣的浪費。不是無情,也許正是因為多情,才盡力避免與過多的人產生聯係,也避免了為此而來的拖欠不必考慮什麼時候才能還清。
總而言之,很不巧的,雲若風就是屬於這種人,而且可能是永遠堅定這種性格的人。
“風,他是我的哥哥。”說著,宮角羽也隨他躺了下來,順便往身邊的人擠了擠,示意他過去一些。“我家的事,你也知道,應該不用我多說了。”
雲若風沉默。關於宮角羽背後那個龐大的家族,他隻有搖頭歎氣的份。據他所知,宮家非常排外,對於血緣也極其苛刻,隻有本支一脈才有資格繼承宮家的事業,雲若風有時會無聊的想,這簡直就像買勞斯萊斯,然後他們會派人調查你祖上是否擁有藍血那樣不可思議。而宮角羽,就是這個龐大家族中本支中的本支,唯一的孫子。“本家的人?”
“是也不是。”宮角羽眨了眨眼,“他是我父親堂兄的第二個兒子,上麵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麵一個弟弟。但是堂伯父不希望他們卷入宮家的紛爭,就讓他們全部冠了母姓。所以雖然他們的‘血統’對於宮家而言算的上‘純粹’,但他們的姓氏卻是宮家絕對不能接受的。”其實在他看來,不必接管這個家族企業也未嚐不是一種幸運。
“原來如此。那他們不用繼承你們家的祖業了?”雲若風失笑。為了擺脫家族親戚,連給孩子冠上自己的姓氏都會擔心,不禁讓人感慨這算不算是一種悲哀。
宮角羽點頭,“不錯,但是本家還是會給在他們的獨立帳號上每年彙款。”
“哈,這簡直像英國皇室的王宮帳號,聽起來很匪夷所思。”雲若風有種在和英國皇室打交道的錯覺,於是他長籲一口氣,繼續問了下去,“那麼,你們多久沒見了?”
“每年都見。”
“恩?”雲若風不解。因為眼前這個人,每次出遠門都是和自己一起,沒見過他和誰碰過麵啊。宮角羽隻是笑笑,“他每年會有固定的時候回上海一次,期間的停留時間都是在兩天以內。我偶爾會翹課去見他。”雙手交握背在頸後,一瞬不瞬地盯著天花板,考慮著該不該和他說一些陳年舊事。
“那這次回來是?”
“長住,不,應該是回上海定居。他本來就是上海人,戶口也在上海。”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讓那些往事封在過去,並非他不信任雲若風,隻是不想讓他介入那些悲慘太深。
“哦……”恩?有點可疑哦。也許宮角羽並不知道,每當他說謊或者對他有所隱瞞的時候,都會習慣性的盯著什麼然後眼都不眨一下,就像自己心理混亂的時候會把自己封閉起來放空一樣。不過雲若風也不打算再過問下去了,畢竟對於別人的私事,他向來保持一種距離。這是他為人處事的原則,即使對象是宮角羽也不例外。
“他幾歲了?”他挑了個比較隨意的問題,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
“比你大五歲,比我大四歲。”
“哦……”可以接受,不是說年齡大的人通常會比較成熟嗎?恩恩,他比較欣賞成熟的人。
“住哪間房間?”
“就二樓走廊盡頭那間,那裏采光最好。”說到采光,宮角羽忽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一拍額頭,忙坐起身推了推身邊的人,“哎呀,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快,你去把隔壁那間房間清空,快!”
可憐的雲若風冷不丁被身邊的人這麼一推,差點滾下床,於是也驚得支起了身,“啊?”
“把隔壁房間清空啊!啊什麼啊,耳背啊?”
“等等,”雲若風一下子整個人清醒起來,“隔壁?拜托,隔壁那是儲藏室啊!你要我把整個儲藏室裏的東西清空?”老天爺,那他儲藏室裏的那些東西要放到哪裏去啊!?
像是看穿了他此刻的心思,宮角羽聳聳肩,無所謂的白了一眼,“我才是在拜托你,那些東西你早該理理了,最好一次性全扔了。”
雲若風仿佛聽到了晴天霹靂的噩耗般的表情,活像要了他的命一樣,雙頰氣得鼓鼓的,那可愛到可笑的表情讓宮角羽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啦,乖,去啦!你的那些藏書啊,三年都沒見你翻過一次,還不如捐到圖書館去。你上次不也說了要抽空理理的嗎?”
但那是我的收藏啊!暗自在心裏靠了下老天爺,向來對宮角羽嚴肅時候所發號的命令束手無策且執行迅速的某人,瞪著他那雙大大的眼睛,一臉悲憤的起身下床,幽怨得回頭看了宮角羽一眼,見他還是一副不容更改的神色,終於認命的走向房門,臨跨出房門那刻還不忘“砰”一聲狠狠帶上了門。
真是小孩子氣……宮角羽笑得咳了起來。但是笑過以後,卻對即將要來臨的三人世界感到一絲無措,因為天知道若風的脾氣和他能不能合得來。
**********
現在是淩晨十二點。
某人獨自坐在堆積如山的書海中,鼻息間彌漫的盡是書泛舊後的味道以及那蒙蒙的一層灰。
最好讓我知道這間房的確對他有足夠的用處!雲若風一邊整理手邊的書海恨恨的想著,一邊把一本本書疊起然後堆得比他身高還高,還要聽著耳邊充斥的那一陣陣肚子的抗議。
於是他回頭看了看身後那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浩瀚的書海,終於悲憤再悲憤的雙手握拳,吃力的靠在牆上淚眼朦朧,腦袋發昏。
好餓噢……而且好累,好想睡……
“起來,別睡了,若風,醒醒啊,我叫你快起來啊!”隨著“唰”地一聲,落地窗的窗簾被拉開,明晃晃的陽光一絲不拉的全部照在床上那人的臉龐。
“恩……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倒黴的雲若風在一聲聲催促中揉了揉眼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一大早的發什麼神經?”好困噢……對了,昨天他搞到淩晨四點才睡的,這對於一個平均每天要睡上十二個小時的人而言,簡直是一種變相的折磨。
“對不起啊……”宮角羽臉上掠過一絲歉意,“我忘了今天有事要回學校一趟,去接我哥肯定是來不及了。”
“不要。”一個翻身,雲若風很幹脆的給了兩個字。
“什麼不要。”宮角羽一頓,“我還什麼都沒說啊。”
“說了沒說一個樣。我知道,你就是想讓我代你去接他是吧?我早上四點睡的耶!不要就是不要,我還沒睡夠。”他才不要,睡懶覺是人生一大樂事,是他生命中永遠的享受,那什麼跟他換都休想。
“哦……”宮角羽沉吟了一下,於是危險的眯其起雙眼,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著,“那你以後就自己買菜燒飯吧……”說完便轉身走出了臥室,關門前還特地向賴在床上的人扔出一句話,“你放在客廳那些書我已經讓人都收拾了運到我以前的房子了。”他看了看手表,又說道,“哪,現在起來,你還有時間洗個澡,然後吃我做的早餐。”
“哢噠”,門被關上了,然後是人下樓的腳步聲。床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隻是過了一會兒,被子突然從裏被掀了開來。
卑鄙!殘忍……雲若風痛苦的連哭的心思都有了。竟然用這招……他心裏一邊罵一邊下床。他怎麼從來沒想宮角羽能損成這樣?居然用吃威脅他,而且偏偏用來對付他還很管用!當然這其實也不能怪他,最該怪的還是他自己……因為要他過那種隻有泡麵速食而沒有宮角羽做的飯菜的日子,光是想,他都不寒而栗。
人為食亡啊,古人名訓不可不記。
好吧,大丈夫有所為,能屈能伸。秉著古人的訓誡,雲若風痛心疾首的向浴室走去。
**********
……
十一點北京到上海的飛機。你的手機號我已經事先給了他,你隻要靠在落地窗的欄杆處就好,他會來找你的。
……
雲若風一邊靠在機場大廳的落地窗前看著人山人海人來人往,一邊想著宮角羽之前的耳提麵命。
好倒黴,真的好倒黴。不僅要為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辛苦清理房間到大半夜,不對,是到早上,還要不睡覺的跑到上海排名前三最擁擠的地方,然後像一個標的物那樣站著等人來認領……
“哎……”雲若風第十一次唉聲歎氣。背後是透窗而入的陽光,柔和的灑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影,也將他身上那些微的怨氣盡數溫暖了開來。
十一點半超過了,是誤點了嗎?他有些鬱悶的抬起一直低著的頭,突然右麵傳來一聲“哢嚓”吸引了他的注意,於是他側過身去看。
很多時候,生活中某個不經意的轉身或凝視便能成就一段最不經意的緣分,即便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後,雲若風都能清晰的回想起那一刻,那個人是怎樣在他的記憶深處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那人站在背光處,讓他遠遠望去卻看不太清他的容貌。見他轉過了身,那人便放下了手中掛在頸項間的相機,然後朝著他一步步走來。說來好笑,他真的覺得是一種宿命的安排,就好像看見未來在朝著他的方向一步步走來,而那時的自己卻全然不知,那未來裏有他,也有他。
他身著一身黑色的休閑西裝,裏麵是一件幹淨的白色襯衫,整個人因這剪裁適當的服裝而顯得格外頎長且氣質出眾。他走過來的速度並不快,如果要形容,那就是給人十足的悠閑。他姿態很輕鬆,薄薄的嘴唇輕抿成一條微微的弧線,雲若風不知道他那隱藏在墨鏡下的眼睛會有怎樣的神色,但卻下意識的肯定,那雙眼眸一定會是明亮的。
當他走到雲若風麵前時便停下了腳步。隻見他一手摘下墨鏡,另一隻手禮貌地向他伸來,而臉上那抹淡淡的笑意卻是更深了些。雲若風常常進行假設,如果那個時候時間能夠停格,自己一定會發現,從那雙清澄如天空的藍眸裏流露出的真誠,已經將他分明的五官糅合成了一張,最動人的麵麵。
“你是雲若風嗎。”他用肯定的語氣問著疑問句,“你好,我是安念誠。角羽的四哥。”
“你好,我是雲若風。”伸手與他互握,又補充了一句,“角羽的室友,今天代他來接機。”說完他看來了看安念誠的手邊,卻沒有一件行李,不禁有些訝異。
安念誠點點頭,率先鬆開了手,“恩,麻煩了。”
“沒關係。”其實我隻是因為你忙到早上,睡了不到四個小時又幹等了你一個小時而已,所以真的沒關係。雲若風一邊口是心非的想著,一邊轉過身示意他先走,自己則退到他的右手邊與他平行。“那麼,我們是直接回去?”
然而他這一舉動卻讓安念誠有些停頓,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雲若風一眼,直到雲若風奇怪的轉過頭來的時候才撤回了視線。“恩。”
當兩人並肩走出機場大廳時,廣場上的微風一陣陣吹過,讓雲若風覺得整個人都舒展了開來。他看了眼身邊的人,發現他也正用很溫和的眼神看著自己時,突然就覺得其實一天的勞累真的也沒什麼。
隻是這種感覺最後被雲若風解釋為,他畢竟是宮角羽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