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很吵。
    很多人。
    仍然是昨晚一樣的布置，卻添了很多新麵孔，衣服也華貴了許多，至少，和琅琊坐在一排的那幾個人用的服飾和琅琊是一樣的。
    都是王爺嗎？
    兩個樂師坐在這樣的場合，不是顯得太奇怪了嗎？
    未寒伸手擁著我，同坐在一張長案後，他也感覺到了琅琊對我的敵意，所以寸步不離地跟到了宴席。
    可是，一個樂師坐在這樣的場合，就不奇怪了。
    琅琊高高在上的坐著，朝在他左下方的未寒笑說：“未寒不是要回去練琴嗎？”
    “練過了。”未寒輕輕奪下我第N次捧起的酒杯：“病還沒好，不要碰酒。”
    琅琊的聲音，飄然而至。
    “未寒，你有一根白頭發。”
    抱著我的手瞬間握緊，未寒的身軀一振。
    “真的有。”琅琊抬眼看著未寒眼睛，緩緩重複：“真的有。”
    我轉眼看，未寒垂在臉側的長發有一絲雪白。
    “暮，”未寒轉臉向我，眼中光芒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幫我拔下來好嗎？”
    “未寒！”琅琊的聲音帶上怒氣。
    我伸手拔下那根頭發，未寒閉著眼，微微皺眉。
    “疼嗎？”
    “傻瓜，”未寒伸手揉我的頭：“一根頭發而已，怎麼會疼？”
    “未寒，”某人的聲音又追過來：“未寒，回去練琴。”
    “我練過了。”未寒平靜的回答。
    “等到你的琴可以打敗我的時候，再來說這種話。”
    我坐在案前，未寒的手放開，寒冷呼嘯而來。
    “暮，等我回來。”
    好的，我等你回來。
    如果我還能活到那時候，我等你回來。
    如果我不能活到那時候，我的屍體，等你回來。
    未寒，時至今日，我才醒悟，在這個繁華奢麗的異世，遇著一點真心，多麼不容易。
    多麼，多麼不容易。
    我等你回來。
    “聽過那句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不知陳先生心中是想與何人共嬋娟？”
    你怎麼不自己去問蘇軾。
    “梁祝的詞曲相傳源自真實故事，陳先生能否詳述？”
    西城大學的考古係很強悍，要不要介紹你去讀？
    “聽聞陳先生精通音律，唱功尤妙，能否為琳琅一唱？”說這話的是個王爺。
    “抱歉，陳暮不是個歌伶。”我看著那王爺下頷尖削和琅琊同相，沒有好語氣。
    “那你是什麼？”琳琅王爺來了興致。
    “工具，”他身邊的琅琊笑著替我回答：“琳琅要就送給你。”
    果然都是被他欺壓慣了的人，訕笑著擺手：“琳琅不過隨口問問，唯歡說笑了。”
    “叫我琅琊。”某人說。
    “我…”琳琅王爺正要說話，被琅琊打斷：“不是說你。”
    說我嗎？
    我正和旁人解釋梁祝的詞是“琅琊王爺”寫的。
    “不如叫唯歡。”白衣擋住我目光，入眼是一張熟悉的臉：納蘭。
    嗬，正主來了。
    把我當作賠罪禮物送進琅琊王府的納蘭公子一定不會想到，這個禮物到現在還活著，雖然活得不太好。
    “納蘭聽見暮的虞美人詞裏有句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不知道暮的故國在哪裏？”
    真是和琅琊一樣的人啊，一言出，四座皆靜。
    是啊，橫空出世的天才樂師，來曆不明又“才華橫溢”，誰不好奇？
    “納蘭公子真想知道？”我笑，端著杯酒輕啜，舌尖輕舔嘴唇，裝出狐狸一樣的媚眼。
    天知道西城的夜店有多少人拜倒在我這個表情之下。
    聽見有人咽口水聲音，所謂的貴族，修養還不如夜店尋歡的男人。
    相比之下，納蘭就比他們上得了台麵，笑問：“暮這次要納蘭拿什麼換？”
    我笑，舌尖滑過杯口，揚起嘴角：“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今天洗幹淨了在床上等我。”
    我想我是真的醉了。
    再珍貴的工具，也不能這樣侮辱主人的客人。
    何況，那個客人的回答，還是狐狸一樣笑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