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從後院帶著丫鬟走進大堂，緊鎖著眉頭，看了一眼裏麵的人，又欲言又止了些。
    子昌站起身來，朝母親走過去，小聲問，
    “月兒又痛得不行？”
    “恩…。。”
    “不是才采了許多草藥麼？”
    陳夫人歎氣，
    “哪能一直泡水裏啊，天氣也越發冷了。”
    便抬眼去看圍著雕花大圓桌坐著的人，
    “你爹也真是的……該叫人先看了月兒再……”
    子昌也點點頭，微蹙了眉頭，回頭看裏麵，
    “娘你先去看著月兒吧，一會兒我會督促督促爹的。”
    陳夫人隻得點頭，
    “也好。”
    攏了衣袖，又出了大堂。
    楊洺書耳朵向來靈巧，耳力極好，方才他們說的話倒也聽了個清楚，心下也是這麼想，抬頭又看陳老爺和陳大公子，便笑，
    “莫極，你也吃得了個飽，酒也喝了個七分，倒是該給陳小姐看看了。”
    陳老爺擺手，
    “不急不急。”
    楊洺書笑言，搖頭，
    “陳老爺不必熱情款待，還是令嬡的病情更為重要。”
    王大海聽著好像沒自己的事兒，看那陳二小姐的病好像也隻是莫極的事兒，便使勁點頭附和，
    “對啊對啊！”
    回頭瞪莫極，
    “蠢蛋！你還不快去！”
    莫極縮脖子，啃著一方鴨肉，
    “嘻嘻~正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小玉付王大海耳邊說，
    “他準是要看陳二小姐到底什麼姿色！”
    “對哦！”
    王大海站起來，一把拉過莫極，
    “還吃！走啦！”
    陳老爺隻得站起身來帶路，實則心裏積了萬分感謝。
    皇甫毅坐著不動，撚起一隻酒杯，喂進嘴裏。
    楊洺書坐在他對麵，放下筷子，拾起酒壺，笑，
    “毅兒，我陪你喝。”
    不過幾日，兄弟之間那種情誼似乎又起，在雲嘯山莊時說不得話，在陰陽島時不得說話，便隔了好厚的隔閡，怕是消不開了。
    皇甫毅也不說話，隻是點頭。
    便是允了。
    二人喝了幾杯，算是解了個對子，楊洺書又念著莫極那邊，便起身跟著去了。
    陳二小姐的閨樓特別的清幽，圍著小樓種滿了各個時令的鮮花和果樹，還在矮牆外圍圍了一圈高高的櫻花樹，阻隔著外麵的一絲喧囂。
    女兒家的閨閣向來神秘，王大海不覺得，因為他沒文化。
    小玉不覺得，因為他不懂。
    楊洺書倒是微微紅了臉，扣了手，
    “在下就不上去了。”
    分明是兒女情長的羞澀，和陳二小姐沒關係，隻是世道如此。
    莫極癟嘴睨眼看他，不是味兒，
    “哼，假！”
    便蹬蹬蹬的上了樓，徒留一聲清脆癟言的‘假’字還在繞心頭。
    王大海啊的張嘴，回頭問小玉，
    “這啥情況？”
    小玉抿嘴，
    “蠢蛋吃醋了~”
    恍然，
    “哦~~”
    再恍然，
    “他吃啥醋啊！跟他有屁的關係！”
    便也跟著蹬蹬蹬的上了樓梯。
    陳老爺也隻好點頭，指著樓前的蘭亭對身後的丫鬟說，
    “帶楊公子去歇息一下，備些清茶糕點。”
    “是。”
    陳夫人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便知是老爺帶著幾位公子上來了，心裏一番高興，握了握愛女的手，
    “我出去看看。”
    打開門，便見那兩位俊俏的小公子走到了門口，
    “二位公子請進。”
    莫極跨進去，聞了聞房裏的味兒，皺眉，
    “你們給她喂黨參了？”
    “啊？”
    陳夫人疑惑。
    倒是服侍在床頭的丫鬟說，
    “今天早上給小姐煲的鴿子湯裏好像放了黨參的。”
    莫極挑眉頭，聳聳肩，
    “難怪折騰成這樣。”
    陳夫人便急忙拉莫極要進內間，莫極笑著說，
    “夫人先別急，容我備些材料。”
    七八個人就看他坐在圓桌邊上，從口袋裏往桌子上掏東西。
    東西精小而不凡，隻見幾個小布包，裹著銀針，火罐，小刀，還有幾隻小玉瓶子，不用猜也隻是藥丸或藥酒。
    陳二小姐在內間又痛得稱喚一聲，雖是隱忍卻聽著痛苦萬分。
    莫極便站起身來，左手撚了裝銀針的布包，右手抓起一隻最小的玉瓶子，對小玉笑，
    “娃娃~~備火~~”
    小玉撇臉，哼哼，
    “你就這時候威武！”
    倒也乖乖的去備火台了。
    內間一張大大的刻花楠木大床，罩著暗紅色的綾羅綢絲紗帳，床前一條同色楠木做的鞋塌，擺著一雙暖白色的繡花鞋。
    “娘……”
    床裏人痛得呼喚一聲，翻個聲朝著這邊喊來。
    陳夫人心裏一絞痛，忍不住含滿了眼淚，踱步過去，拉住女兒的手，說不出話來。
    莫極走過去，從陳夫人手上接過那隻瘦骨嶙峋，蒼白的不似活人的手，翻看了一下，按上了脈門，沉吟須臾，呼出一口氣。
    小玉端著火台走進來，王大海要幫忙接，小玉呲牙，
    “公子你坐那兒吃點心去。”
    “……”
    莫極撓撓腦袋，笑，
    “我得施針……嘻嘻~~~不知能否一借小姐的玉背和秀腳？”
    陳夫人張嘴，眨了幾下眼睛。
    陳老爺嚷她，
    “還猶豫什麼！這病要治不了還留名潔幹什麼！”
    陳夫人便使勁點頭，拉住莫極的手，十分誠切的說，
    “公子定要治好月兒的病啊！老身在這裏給公子折福了。”
    莫極扶起陳夫人，難得嚴肅，
    “夫人大可放心，小姐這病好治得很，一會兒便可。”
    回頭對王大海笑，
    “美人兒，你過來幫我一把~~”
    其實言下之意是，美人見美人，不尷尬。
    王大海傻，呼呼的跑過去，抬頭，亮晶晶眼睛，
    “啥？”
    “上床！”
    咳咳，莫極你這話說的。
    懂的人都明白，不懂的人都傻眼，王大海是現代人，這詞聽在他耳朵裏就像是看見了半大個電視上倆白花花肉體攪在一起的畫麵，不是他思想不純潔，隻是這詞在生活裏用多了，聽著就能條件反射了。
    所以他條件反射了，瞪眼，皺眉，吼，
    “啥啥啥！！！”
    眾人捂耳朵，莫極掏掏耳朵，呲牙，
    “這麼激動？晚上再去找你~~現在是叫美人兒你上床去陪著陳小姐，免得她見了我這麼一個大帥哥不好意思~~”
    小玉抱著火台翻白眼，
    “我呸。”
    王大海這才不好意思明白了，撓腦袋，嘿嘿笑。
    笑是給大家看的，一轉頭凶臉看莫極，
    “大爺一會兒扁死你！！”
    附送個纖纖玉手版的中指，罵一句國罵，
    “操！”
    最後還是咕嚕嚕的爬上了床。
    那床罩著厚厚的紗帳，外麵壓根看不到裏麵，王大海先進去了才發現裏麵頗寬敞，手腳觸上都是極軟極滑的麵段，能摸著細細的花繡針腳。
    就是罩著裏麵，不見了光，暗的很。
    小玉跟著抱著火台也進了來，一下就明亮了好許。
    才看見裏麵躺著的陳二小姐。
    是個美人，還是個病美人。
    水目半點含情淚，朱赤一抹猶芬芳。
    陳二小姐慘淡一笑，發白的嘴唇微動，抬了抬頭，算是問過好了。
    王大海爬過去，對著病美人看了看，甚是疼惜，伸手拿衣袖給她擦了擦鬢角的汗水，
    “姑娘你今天一定會好的！莫極沒啥本事，治個病還是行的，他要治不好，我就把他送給你，聽說吃了人心就能治百病，莫極那顆心雖然有點傻，估摸著也能治得好。”
    陳二小姐聽得這話，想笑，剛彎起唇角又給一陣疼壓了下去，閉上眼睛咬著下唇隱忍。
    莫極掀起帳簾，彎腰也進了來，小玉便出了去，換陳夫人進來。
    方才莫極說的話，陳二小姐也聽明白了，便由著自己的母親幫著脫去了外衫和內衣，隻留了件白色的肚兜。
    又甚覺羞澀，隻絲絲閉了眼，眼紅了臉頰。
    陳夫人讓女兒麵向靠在自己身上，把個雪背露出給莫極。
    莫極撚起銀針，打開那個玉瓶子，對王大海說，
    “幫小姐把腳抬起來。”
    這話要平時莫極說的，王大海壓根不理會，這會兒見他那麼認真，倒是暗暗有些佩服，低頭看那小姐的腳，真真是不知所措了。
    顫顫巍巍的抬起那隻雪白泛著青色筋絡的小腳，隻覺觸手細嫩。
    莫極暗笑一聲，拿起沾了玉瓶子裏液體的銀針，放到火台上晃縹幾下，對著那隻叫的百會穴就刺了進去。
    “唔。”
    陳二小姐嗚咽一聲，反射性要抽回腳。
    這時候王大海就有用處了——抓住那腳，免得脫落了銀針。
    那瓶子裏的液體是人參，靈芝，龜甲，淺毒草，蜈蚣蟲給泡了整整三年才出來的藥酒，莫極偷偷把泡酒的壇子偷偷放在床底下，為了怕他二師兄那狗鼻子發現，還特意用麻布裹了好幾十圈，在屋裏還擺了些香氣濃鬱的茉莉來混淆。
    自以為能獨享，結果到底自己粗心大意，低估了二師兄的狗鼻子，在最後得成之時開了那麼一絲絲的封口，他二師兄就推門而入，笑得淡定安然，
    “我在院子裏就聞到味兒了，給我裝一壺。”
    “……”
    無奈，好吧裝吧，一壺咱還給得起。
    人來人往，禍水東流，折了夫人又賠兵。
    最後隻能抱著殘存的壇底暗自落淚。
    門又吱呦一聲的推開了，一張看著年輕俊秀實則已經四十幾歲的臉舔著笑搓著手走過來，
    “好徒弟啊~為師今日身子虛寒，你再給點藥酒吧~~”
    莫極脖子一梗，眉頭聳到天上，張口，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