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瑜正了臉色，端起茶杯搖了搖，垂下眼瞼微微抿了一口，卻不開口。
    王大海看莫極一眼，莫極便又問了一遍，
    “楊伯伯，你可記得給了誰血紅果做了血印紅刺青？”
    楊天瑜抬眼看莫極，眼神波瀾不驚，
    “沒有，血紅果乃我門聖寶，一年一果，怎麼可能給人做血印紅。”
    “沒有？”
    王大海問，
    “可是蠢蛋說隻有你們家裏的那果實才能刺得了沾酒就顯的地圖！”
    楊天瑜顫了一下手，茶水跌出來半杯。
    小玉趕緊去拉他家公子的手，小聲說，
    “公子！說不得！”
    莫極看楊伯伯擦拭著桌麵，伏過去一點，又說，
    “大概是七八年前！”
    “……”
    楊天瑜停住了擦拭桌麵的手，收了回去，又給自己摻了一杯茶水。
    小娃娃爬過去，抬起肥嘟嘟的臉，糯糯的喊，
    “爹爹~~”
    王大海便說，
    “我姓廉。”
    這麼一句話都如平地裏炸起的春雷，楊天瑜猛然抬起臉，一雙眼睛睜得凸顯出來，手顫抖著撒開了滿杯新茶。
    “你說什麼！”
    莫極便一伸手取了王大海臉上的人皮麵具，原本那一張絕代牽人惱，夢回萬分繞的臉露了出來。
    楊天瑜看得一個驚呆，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居然蒙上了水色，他顫抖著嘴唇伏過來，像是看不清眼前人一般，更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王大海往後縮，摸上自己的臉，不解這老人家為何如此激動。
    小玉扶住他家公子，喊了一聲，
    “公子！”
    楊天瑜便醒了。
    他微微收回要抓過去的手，在空中舞了幾下，就好像要抓住那人一般，最後收回自己的心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卻始終不開口。
    不能說，不能說，縱使萬劫難複，我楊天瑜依然誓死捍衛。
    小娃娃有點被嚇住了，抱住他爹爹的手叫咋咋的喊，
    “爹爹！爹爹！”
    楊天瑜摸摸小娃娃的腦袋，回頭看王大海，卻已是風平浪靜，
    “老朽失態了，忘公子海涵。”
    莫極不忍，
    “楊伯伯……”
    楊天瑜擺擺手，閉了閉眼睛，睜開後又看著王大海，
    “敢問公子家父……”
    “廉敬。”
    楊天瑜又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缺了氧的魚一樣，眉腳掛著痛苦卻依然掙紮著。
    王大海有些緊張的看著老人家，他所知道的就這麼多，如果老人家再問，自己要怎麼編？
    “可否借腰間一看？”
    王大海便轉過身，小玉伸手撩起了下擺的衣裳，莫極取來了清酒。
    那塊露出來的皮膚潔淨純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楊天瑜伸手從莫極手上拿過清酒，一碗潑了過去，冰涼的酒水激得王大海一個激靈，頓時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潔白的皮膚卻顯出了血一般的紅色，彎彎曲曲糾纏著，畫不盡的纏綿。
    八年前也是這般的紅，像是哭不出來的血淚一樣。
    楊天瑜卻不再問了，他點點頭，靜靜的看著那紅色的圖，最後把眼角的水色斂了進去，落寞的笑笑，對莫極的說，
    “莫極，去把書架後暗格裏的東西取來。”
    “是，楊伯伯。”
    莫極便輕巧的下床，走到了書架後麵，那書架左側是一排陶器架，擺著些青瓷古窯，莫極看看便摸上了一盞紅色繞金絲的花瓶，回頭看楊伯伯，楊天瑜點點頭。
    微一轉手，那花瓶轉了半個身子，邊聽隆隆的聲音，書架居然慢慢往外開來。
    王大海驚奇，伸出半個身子去看那書架後麵。
    楊天瑜卻看他，細細地看，就連那發絲都斟酌了一番。
    貨真價實。
    莫極打開暗格，取出一個長盒子，看著像是裝著寶劍之類的但卻不重。
    楊天瑜接過那個錦繡的長盒子，像是捧著一個稀世珍寶一般，帶著老繭的手輕輕的摸著盒身，眼睛流連一番，盡是柔情。
    莫極又喊，
    “楊伯伯。”
    楊天瑜這才解開盒子上的紅繩，取出其中的東西。
    那應該是一幅畫卷，潔白的紙張，壓著墨色的帛邊，兩根黑木做的卷抽裹在其中，邊沿有些磨損，一看便知常有人展開又合上，合上又複展開。
    楊天瑜抬眼看他們三個，最後看住王大海，嘴角微微上揚，笑得很懷念，
    “你爹曾說如若能見到你，便要將這幅畫卷交給你。”
    王大海小心翼翼的接過來，楊天瑜又說，
    “我不能告訴你什麼，這地圖牽扯甚大，也絕非你能所想象的，你爹死於它，你卻也是受命於它………”
    楊天瑜端起茶杯看出窗外那片碧綠竹海，
    “你爹是願你一輩子都不會來尋我的……”
    而我卻來了？
    王大海低下眼睫，看著手上的畫卷不知是否自己該拿著，這個身體雖是受命，然靈魂卻已然是那個膽小怕事，不敢闖不敢鬧的王大海了。。。。。。牽扯甚大，我王大海是否扛得起？
    小玉拉拉他的衣袖，一雙眼睛盛著十分堅定，
    “公子。”
    王大海便一個激靈，從頭醒到了腳。
    管他的！既然現在自己是廉曦聖那我就做這個廉曦聖！我王大海誰啊！白白活了32年又重頭來的王大海啊！！
    然後摸摸自己的臉，小美男，我便替你去完成你身上這個使命吧。
    楊天瑜止不住的歎息，隔著王大海那張臉看著另一個人，念叨，
    “你兒子終究要步你後塵…何苦呢…何必呢……”
    莫極又嘻嘻笑了爬過去，
    “楊伯伯~~~你放心啦~~~有我保護他就一定會沒事兒的~~~”
    楊天瑜瞪他，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皺眉看過來，
    “我明明封了你的天靈穴消了你的記憶的……怎麼又……”
    莫極趕忙說，
    “他中了骨屍散！”
    “骨屍散？”
    “是一種西域的蠱毒，以著毒蟲在人體內慢慢腐蝕而致人死的一種毒，隻有去西域才能解毒！”
    楊天瑜倒吸一口冷氣，瞪大了雙眼，
    “西域！！”
    低頭呢喃，
    “天命…天命啊……”
    言罷搖搖頭，悲痛的歎了一口氣，對一邊的小娃娃說，
    “去把你四哥叫來。”
    小娃娃便爬下床急急忙忙的往門外跑去。
    莫極眉眼都挑了起來，
    “楊伯伯，您叫他來是……”
    楊天瑜點點頭，
    “他畢竟是我門武功最好的，有他陪你們我也放心。”
    “……”
    莫極不說話。
    楊天瑜知他想什麼，
    “毅兒雖性格怪癖叛逆，然我畢竟是他爹，這個事情又絕非兒戲……”
    卻說不下去了，這個兒子他真是沒有多少把握。
    皇甫毅是他的第四個兒子，也是他曾經最疼愛，而今最不知如何對待的兒子，這一切隻因為他的母親，紹雲娘。
    莫極也是知道的，雖然那年他很小，紹雲娘在他記憶裏是個柔眉淺笑，善解人意的美人，女人天性善妒，紹雲娘走了這條死路。男人三妻四妾，朝歡暮愛，她看在眼裏恨在了心裏，最後殺不得自己心愛的男人便殺了讓自己男人不再喜歡自己的女人，於是那一夜本是他再娶嬌妾的大喜之日，紅彤彤的喜床上徒留了新娘的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紹雲娘還坐在一邊挽起了自己的長發，戴上了那黃金的鳳冠。
    自己也是一時氣昏了頭腦，一掌打過去才想起紹雲娘不過一個弱女子，哪裏受得了自己一掌！“噗！”
    紹雲娘一口鮮血吐出來，居然笑了，
    “莫不要讓我在地府等你太久。”
    便一命嗚呼了。
    那時的皇甫毅才不過七八歲，一夜之間便成了眾矢之的，而最愛自己的母親隻剩一具屍體，最愛自己的父親卻不再願意看到自己。
    他的外公皇甫峰是隱居於山野的高人，聽聞自己的獨生愛女被逼死，盛怒之下帶了當時還名為楊毅的外孫，留下一句，
    “定要血債血償！！”
    便渺無音訊的消失了。
    隻是待得十年過後，當年那個小小少年又回來了，習得一身當年他外公名威武林的絕學，回來了。
    （就這麼一章，菜菜俺寫了起碼有四個小時……瞬間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