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了麼？看見了麼？對不起，對不起。
    夢中，那個纖細蒼白的少年暈紅著雙眼，看著自己不住重複著話語。
    “你說什麼？”
    王大海覺得自己憋在一個空間裏，出不去，連發出的聲音都是那麼幹癟空靈。
    少年美麗的臉頰上滾著晶瑩的淚滴，伏在地上艱難的哭泣。
    “別哭，別哭，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少年渾身一抖，愕然抬起頭，發現王大海居然走都了自己麵前，他圓睜的雙眼映著王大海那張平凡樸實的臉。
    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王大海心裏這樣想。
    少年搖了搖頭，甩出的淚滴在地上濺起白色的水花，然後他微微張開嫩紅的嘴唇，說道，
    “我要走了，走了。我不要在這兒呆著了。”
    “你要去哪兒？”
    “哪兒？嗬~”
    少年絕美的眼眸再次泛上淚水，他彎起嘴角，柔弱的眉頭舒展開來，
    “哪兒都好，隻要是沒有他的地方就好。”
    他？
    妙玉，你說的他可是他？
    他騙了你，你難道就要為他舍棄自己麼？
    他負了你，你難道就要這麼的放過他麼？
    妙玉，我可憐的孩子，不值得啊。
    “恩！”
    王大海瞪開眼睛，順著微弱的燭光看著床幃，紅色的錦織閃著金色的絲線，糾結纏繞出一朵朵滴血的花。
    那個少年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我夢裏？
    王大海起身，少童伏在床邊睡得沉實。
    伸手一摸腦門兒，滿手的涼汗，心裏又覺得怦怦有什麼怨頭，歎口氣，
    “我還真趕著借屍還魂了。”
    再想睡，也已然沒了睡意，摸摸臉頰，嫩滑細致，
    “倒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姑娘家該多妒忌啊~唉~~~~都成人妖了咱還能說啥？”
    下了床，往楠木梳妝台前的凳子上一坐，王大海又犯毛病了，想喝酒了。
    銅鏡裏印著一張花容月貌，王大海四處看了看，確定沒酒可喝。
    “想我以前再窮也喝得起幾兩二鍋頭。”
    窗戶吹進啦晚風，惹得王大海滿頭青絲飄灑，王大海伸手撥回去，沒一會兒，手酸了，
    “白斬雞一隻！半點力氣都麼有！！看來我得多練練了~想我以前那身姿~~唉~~~”
    好漢不提當年勇，何況王大海以前也沒多勇。
    趴在床邊睡得沉實得少年揉揉眼睛，抬眼望床上看去，一看沒人，慌了，
    “啊！！公子？公子！！！”
    “叫什麼叫！聲兒尖的！”
    王大海揉揉耳朵，一腳踢在少年的屁股上。
    少年轉過來，看見妙玉公子就在身邊，心裏放下來，臉上笑了，
    “公子真是的，嚇死我了！”
    王大海打個哈欠，拍拍自己的肩膀，一眼又看見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伸手拿了過來，癟嘴，
    “老子八百年都沒看過信了。
    然後打開，一臉不耐煩立馬轉成了愣神，
    “這什麼字兒啊！小娃，你過來看看。”
    少年蹲過來，接過信，
    “吾愛妙玉，結姻之事，實有隱情，望子十二蹬卻紅樓，我與你細細夜談。”
    少年念完，低低笑了，展了張笑臉看上來，
    “公子，鄭王爺的婚事果然是有內情的，這下好了，公子你就不必傷心了！”
    王大海看見梳妝台有一截紅綢子，扯了過來要往頭上綁。
    “公子，我幫你。”
    少年纖細的手接過紅綢子，攀上王大海如墨的發。
    “公子以前都是冷冰冰的，對我從來不問不語，我一直覺得像公子這樣的人該是天上的仙人被罰下凡曆練了，而今……”
    王大海抓抓飄在臉頰上的額發，不舒服的皺眉，這古人的長頭發就是麻煩。
    少年見妙玉相公坐在自己麵前細細的傾聽自己，望著那段白玉羊脂似的脖頸，
    “而今公子失意了，卻變得平易近人了，性子也開朗起來，真是…。”
    少年說話斷掉，王大海轉過來，一長節馬尾甩到身後，皺眉，
    “真是什麼？”
    雖然這身體不是自己的，但一想到自己以後要用這個身體生活，了解的越多也許會越好。
    “真是應了那句‘墨雲粉頰扮桃花，娉婷晗笑論風華’。”
    王大海把腿放到桌子上，身子靠在背後的梳妝台上，對站在身邊的少年笑，
    “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歎口氣，蹲到一邊。
    “我沒有名字，欄裏都叫我小玉，因為我伺候的主子是公子你。”
    “小玉？這名字太娘們兒了！”
    小玉輕輕點頭，
    “紅衣坊的倌兒…。。幾時會是男兒？”
    王大海拍拍桌子，眉毛挑得飛起，
    “不行！對了，我叫啥名字來著？”
    小玉嚇了一跳，趕緊扶過妙玉柔若無骨的手，攤開一看，紅了一大片，
    “公子可得好生保護自己，要是被爹爹發現來，我……。”
    王大海把手抽出來，擺擺手，
    “對了，上午那廝叫我啥來著？妙玉？”
    小玉點點頭。
    王大海癟癟嘴，一腳蹬在桌子上，
    “媽的，這名字更娘們兒！”
    轉過頭，拉過站在邊兒上的娃娃，
    “呐，我叫王大海，不是什麼妙玉，明給你說了吧，我就是趕著借屍還魂了，這身體跟我王大海啥關係都沒有！知道了沒！”
    小玉驚了一咋，撞倒了身邊的矮凳，在寂靜的夜裏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公子亂說什麼呢？”
    一麵伸手要扶王大海，
    “公子還是先歇息著吧。”
    王大海擺擺手，身子往左靠，瞪了眼看小玉，
    “給你說實話呢！還是信了好！”
    小玉抿抿嘴，眨巴眨巴大眼睛仔仔細細看了麵前的玉人兒。
    以前的公子是絕對不會像這樣叉著腳坐的，絕對不會把袖子緬上胳膊來討個涼快，絕對不會大開著衣襟露出白皙的胸膛，絕對不會散亂著青絲一副市井流氓樣兒，雖然這副樣兒迷人的緊……。
    最重要的是，以前的公子絕不會和自己這般說話，大聲的笑，大聲的罵。
    王大海摸摸小玉糾結著的一張臉，笑得露齒，
    “信了不？”
    小玉點點頭，閃動的眼睛立馬換上些些不安和好奇，
    “你叫王大海？”
    “恩，你叫我海哥就行了。”
    “你說‘借屍還魂’？”
    “啊，可不是！我本來從18層樓上掉下來的，以為鐵定死了，可一醒來就到這兒了！”
    小玉便想到了公子剛剛醒來時的反應，噗呲笑了出來，一把揪住王大海的手，蹲在地上眨巴著好奇的雙眼，
    “18層樓？那得多高啊？有這麼高的麼？”
    王大海腳伸到桌麵上，端了一杯冷茶，喂嘴裏，把纖細的眉頭挑起來，
    “咋沒有！我們那兒就有！還有比這更高的呢！”
    “你們那兒是哪兒啊？”
    “我們那兒啊…。。。恩……恩……。。”
    王大海撓撓腦袋，
    “給你講也講不清，反正就是很遠很遠的地方。”
    “哦…。。”
    小玉應了一聲，指指銅鏡裏麵的王大海的臉說，
    “那公子呢？”
    “我咋知道。”
    小玉眼睛轉了轉，眉頭皺了起來，拉過王大海細白的手腕，
    “海哥你知道這紅衣坊是做什麼的麼？”
    “不是做衣服的嘛~”
    小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歎了口氣，蹲床蹲上。
    王大海伸腳戳戳小娃娃，
    “難道不是？”
    “恩…。。”
    “那是啥？”
    小玉真不知該不該說，
    “勾欄…。。”
    “勾欄？做欄子的？”
    “青樓……”
    “青樓？這名兒聽著耳熟……”
    王大海摸下巴望房梁，仔細琢磨，
    “在哪兒聽過呢？”
    青樓…。。青樓……唔~~~~~~
    王大海打個寒磣，看下去，眼睛瞪得緋大。
    小玉點點頭，眼裏掛著憐憫和微微的笑意，
    “對…。。就是妓院…。。”
    “哎呀我的娘勒！！！”
    王大海一個倒栽蔥摔地板上，顧不著疼得發麻的屁股，一骨碌撐起來，悚得口齒不清，
    “我…我…我…人妖…。妖…。。妓…。妓/女？”
    “不是。”
    小玉搖頭。
    王大海鬆口氣，不是妓女就好，是龜/公那也成。
    “公子是個倌兒，外麵的人都叫做‘男/娼’……”
    “哎呀我的娘勒！！！”
    雙眼一翻，壯烈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