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嫣外篇 曾經滄海難為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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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生,伴隨著一場突如其來的鵝毛大雪。
雖是在南國,可是在冬天裏,這樣的雪也是百年難遇的。
我出生那年,似乎整個世間都經曆著各自的災難腥風。
珺月皇帝莫名駕崩,為爭皇位,兄弟反目,江山易主。
蒙古四大部落分崩離析,開始數十年混戰。
越氏內部叛亂不停,自顧不暇。
而吳詔,我的國家,則經曆了漫長的鼠疫恐慌,屍橫遍野,民不聊生。
所以,有人說我,是天生的災星,覆國的禍水。
我那篤信鬼神的父王深信不疑,於是,當我還在繈褓的時候,便急急將我送到了珺月王朝的細作手中。
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給我取。
從小到大,每一天,我都在不停的訓練之中度過,我不僅要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要學習禮儀教養,甚至還有傳遞信息、暗殺格鬥的暗人技能。
我的父王,要把我訓練成細作,助他開拓疆土。
他們知道我是誰,卻似乎都忘記了我是誰,隻是喚我做阿離。
阿離,少小離家,卻不知道能不能回。
久而久之,連我自己也都忘記了。
可是,我卻難以忘記我被送來珺月的原因,所有人都說我是禍水,是災星,所以,我,堂堂吳詔的公主,隻能背井離鄉,過著不見天日的暗人生活。
我努力訓練,因為我願意相信,隻要我幫助父王完成他的大業,父王就會接我回吳詔,我依舊是吳詔國尊貴的公主。
可是,一切不過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有一天,我正在訓練隱藏術,卻無意撞見吳詔混入珺月的使者。
他帶來了父王的旨意,卻讓我萬念俱灰。
“將公主送入宮中,以圖後計,無論成敗,不留活口!”
我一直蹲在暗處,腦海中回蕩著這句話,一片空白,甚至連他們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待回過神來想要離開,才發現雙腿早已蹲麻。
於是,我將頭埋在膝間,任眼淚無聲地流下。
這是我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流淚,即使訓練再苦再累,我也隻是咬咬牙,從來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可是這次,我卻終是沒能忍住,因為我聽見自己的心髒滴血的聲音,滴滴答答,疼痛難忍。
從這一刻,我明白了,在父王眼裏,我不過是一個妖孽。
可是我不相信,不相信這就是我的命運,所以我必須離開。
我努力裝的乖巧伶俐,知天認命。
我的偽裝獲得了成功,終於,我抓住了一個時機,逃了出來。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再也抬不起來,但是我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高興,因為我終於可以擺脫別人強加給我的命運了!
可是,我卻無法預料,這才是我命運真正的開始。
怎麼也想不到,我會栽在人販子手裏。
就這樣,我和各地被搜羅來的女孩子們一起,被賣到了京都最大的妓院——萬花樓。
這裏的老鴇人稱花姨,是個肥胖聒噪的女人。
我不喜歡她,尤其她看我的眼神,帶著赤裸裸的算計與貪婪,很讓人厭惡。
她手下很多打手,有些還是頗有些功夫的,而我學的,多是近身暗殺的細作功夫,又隻學了短短幾年,對付一兩個還行,麵對這麼多人,空有無奈。
可是,我不能坐以待斃,所以便一次次找機會逃跑。
卻每次都失敗。
每失敗一次,換來的就是一頓毒打,還有好幾日的不吃不喝。花姨愛惜我的臉,所以打手隻能衝我身上招呼,一次比一次打得狠,可是,隻要有機會,我仍然會選擇逃跑,我相信,我的執著終究會得到上天的眷顧。
這一天來到了。
又是一次不成功的逃跑,其實確切地說,是差一點就成功了,所以被打手們抓了回來的時候,我比往常反抗的要更為強烈。
於是,打手們將我拖到後院中,一堆人圍著我,棍棒如雨點一般落下。
我抱頭強忍著痛,忽然覺得如果這樣死了,雖然委屈,倒也算是破了我的妖星之說,心下也坦然了不少。
正在這時,猛然聽得一聲“住手”,聲音卻仍帶著一絲未卸去的稚氣。
一時間,棍棒不再落下,抬眼看去,所有人都不敢再動,而是全部恭敬地跪下,連連磕頭:“驚了柴都尉大駕,小的該死!”
順勢看去,麵前站著兩人,一人身材魁梧、絡腮胡須,一身的蟒紋錦袍也掩不住多年習武之氣,看眾人一臉唯唯諾諾的樣子,還有這男子的穿著,想來地位一定不俗,不過剛剛說話的卻不是他,而是他身邊一名小隨從。那名小隨從,年紀與我相差無幾,眸若深墨,像是有著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讓人一眼看去就再也離不開,雖然他刻意穿著一身青色粗布衣裳,可是一身貴氣卻仍然在他的舉手投足之間表露無遺。
被喚作“柴都尉”的男子看了眼身邊的少年隨從,隨即開口問道:“你們堂堂男子,緣何大庭廣眾的毒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
花姨此時趕來,擠開眾人而出,一臉諂媚之色,添油加醋地將自己說得無辜而善良:“下人們擾了柴都尉,真是罪該萬死,隻是您是不知道,這小丫頭性子野,不服管教,若是不懲戒一番,還不知要闖出什麼禍事來。”
“天子腳下竟敢如此目無法紀,這樣打下去,若是手上沒個輕重,定要鬧出人命不可!”少年依舊是一臉溫潤之色,偏偏語氣透著三分淡然,七分威嚴。
花姨和打手麵麵相覷,看向錦服男子,摸不透這少年究竟是何人,說話竟然敢如此氣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