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宮篇 何曾吹落北風中 第七十四章 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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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進飯廳,一陣肅殺的氣氛便撲麵而來,許唯銘、詹台玦衡和流殤雲皆已入座,詹台玦衡坐在首座,左、右手邊分別空出一位,再右邊便是流殤雲,而左邊是許唯銘。三個大男人一言不發,流殤雲的樣子像是在極力隱忍,許唯銘則是有些刻意規避,隻有詹台玦衡一人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下人引我在詹台玦衡左手邊坐了,落座之後,猶豫須臾,還是開口:“……爹……娘呢?”
詹台玦衡似乎注意力不在我這裏,隻是隨口答道:“爹還在審理貪汙災款的案子,娘在佛堂,不和我們一起用飯。”
我“哦”了一聲,試圖化解膠著的氣氛:“初循,可看過了我家的杜鵑?”
許唯銘目光柔和了些:“隻與詹台兄交談了幾句,還未來得及參觀。”
“那一會兒用了飯,我讓若芙帶你去看看罷,正好向我們傳授些經驗,讓我們家的杜鵑也能開得像你家那樣好。”一麵說一麵偷看若芙,卻見若芙嬌顏已然紅透,不著痕跡地覷了我一眼,眼中既有緊張,又有期待。
許唯銘嘴角一僵:“如此,初循卻之不恭。”
似乎是捕捉到了許唯銘瞬間的尷尬,流殤雲一臉得意,笑得奸詐。
“讓大家久等了。”溫柔的女聲打斷了桌上的你來我往,隻見慕靜雪端著托盤出現,身後丫鬟一貫而入。
待指揮下人將菜肴擺放整齊後,詹台玦衡起身向許唯銘介紹:“拙荊靜雪,許兄應該見過的。”
許唯銘隨後起身:“嫂夫人有禮。”
靜雪屈膝還禮:“今日許大人駕臨,本該盛情款待,但是公公一向不喜鋪張浪費,也隻得請許大人入鄉隨俗了。”
“哪裏,初循本就出身貧寒,若是山珍海味倒還真吃不慣,而且讓嫂夫人親自張羅,初循實在是不勝惶恐,又怎會嫌棄!”
“許大人客氣了,請坐。”待許唯銘坐下,靜雪便也由詹台玦衡拉著坐下了。
“娘的齋菜送去了麼?”剛一坐下,詹台玦衡為靜雪倒了杯茶,問道。
靜雪甜笑道:“方才已經送去了。”
“辛苦你了。”詹台玦衡柔聲說道。
“應該的。”
我心中酸意泛濫,隻得低下頭去,恍若未聞。
“詹台兄與嫂夫人鶼鰈情深,令人好生羨豔啊!”許唯銘由衷讚道。
“哼,”流殤雲一臉鄙夷,“那是,你可得好好羨慕,說不定你這輩子就是羨慕別人的份!”
靜雪一臉莫名望向流殤雲:“流大哥你怎麼了?”
流殤雲沒回應靜雪的目光,而是定定看著許唯銘:“沒事,就是看某人不順眼罷了。”
“師兄!”我忍無可忍。
流殤雲見我語氣不善,便不再開口,斜睨了許唯銘一眼,繼而拿起筷子:“開飯啦!”
我看到詹台玦衡無奈地搖頭,便也拿起筷子,夾了塊魚放在了靜雪碗中。
靜雪回以一笑,看流殤雲一臉不快,轉身夾了隻鴨腿給流殤雲:“流大哥,快別生氣了,今天有你最愛吃的醬鴨腿哦。”
流殤雲聞言,也不說話,隻是悶悶地吃飯。
靜雪與詹台玦衡麵麵相覷,一臉無奈。
我百無聊賴地扒著碗中米飯,卻見詹台玦衡夾了葉青菜放在我碗中:“不要總是吃飯,小時候的毛病總也改不了,多吃點菜。”
他還記得我從小的習慣,心裏本來一陣感動,但是看到碗裏那棵綠油油的青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要吃肉!”
眾人大概沒有想到我會突然發難,皆是一臉茫然,包括一直淡定的詹台玦衡。
實在不是我故意要鬧脾氣,但是一想到詹台玦衡為靜雪夾魚肉,輪到我就隻有青菜,不平之意頓起,雖然我心裏明白是我無理取鬧,但是就是忍不住發作。
“你自己沒有手嗎?不喜歡可以不要吃!”詹台玦衡反應過來,聲音響起,帶著暴風雨前隱忍的平靜。
我看向詹台玦衡,隻見他一臉冷峻,絲毫沒有服軟的意思,每次靜雪要什麼都有什麼,偏對我不耐煩,想到這裏心中更是委屈,眼中一陣濕意,我趕忙低下頭去,硬是收回了即將湧上的淚水,餘光卻看到許唯銘的筷子夾了一塊牛肉在我碗中。
我抬頭,一臉詫異地望向他,隻見他微微笑道:“快吃吧。”
心中一陣感動,點點頭:“謝謝!”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邊流殤雲又開口,語泛酸意。
許唯銘動作一滯,放下筷子,終於難忍不悅:“流兄,你若是對我有意見何不直說,如此夾槍帶棒的未免欺人太甚!”
流殤雲索性將筷子重重拍下,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許唯銘:“你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心裏清楚,我倒是不怕說破,隻是若真說了,你就不怕毀了你在我那師妹心中的形象麼?”
聽到流殤雲提到我,便停下動作,目光在對峙的兩人之間流轉。
許唯銘像是被激怒了,“砰”一拍桌子:“你不要血口噴人!”
流殤雲冷笑:“我血口噴人?好!那你敢當著在座的人發毒誓保證你對我師妹毫無他心嗎?”
此語一出,在場眾人皆驚,我更是宛若五雷轟頂,目光直直看向許唯銘,隻見他臉轉向我,未來得及看清神色便又飛快移開。
“流殤雲,你說我對千瞳存有愛慕,那你呢,你難道沒有?如今明人不說暗話,你若敢承認你喜歡千瞳,我自然也不會回避!”許唯銘不甘示弱回道。
“你!”流殤雲擼起袖子,作勢欲打。
“雲哥哥!”靜雪的驚呼聲。
詹台玦衡也低沉著聲,攔住了流殤雲,“臨昭!”
流殤雲被詹台玦衡阻止,動彈不得,索性轉向我,另一隻手指著許唯銘:“千瞳,你不要被許唯銘蠱惑了啊,你知不知道,他……”
“臨昭!”詹台玦衡猛然喝道,硬生生打斷了流殤雲。
流殤雲像是猛然清醒,回頭看了詹台玦衡一眼,將手頹然放下。
詹台玦衡見流殤雲冷靜下來,便對許唯銘抱拳:“許兄難得前來,偏偏還有此不愉快,實在是怠慢了,還望許兄莫要見怪。”
許唯銘並未還禮,而是冷冷說道:“不怪詹台兄,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如今時候也不早了,在下還是先行告辭了。”說著便向我看來。
我不敢麵對許唯銘,隻能裝作未見,避開他的目光:“若芙,替我送許公子。”
“如此也好,晉叔,送客!”詹台玦衡說著便引許唯銘向外走去。
待腳步聲遠去,我才敢抬起頭來,卻見流殤雲緊緊盯著我,似要看穿了我。
“吃飽了麼?”我沒來由開口問道。
流殤雲以為我沒事,便立即恢複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啊!”
我淡淡地說:“飽了就趕緊回去吧。”
“千瞳……”
碗碟跌落,發出清脆的響聲,打斷了流殤雲。
“滾!都滾!”我勃然大怒,揮手打翻一桌飯菜。
“千瞳!”靜雪語氣透著驚疑害怕。
我一麵發泄,一麵怒道:“你們隻會爭鋒相對,誰顧慮我的感受,誰關心我的想法,誰聽過我的意見!”
“你幹什麼!”手臂猛然被抓住,轉過身看到詹台玦衡的臉,依然是冷若冰霜,隻有眼中的憤怒熊熊燃燒。
我一把掙脫他,指著他說道:“還有你,你們都一樣!我不想看到你們!”話音一落,便不顧靜雪的呼喚,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飯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