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間隻剩下小心翼翼的呼吸。
    窒息般的沉默。
    「你！」炎嘯震怒，踏近碧落一步，舉起手剛想揮下去，就被求饒的碧雅給拖住。
    「冥王，息怒！碧落還不懂事，不知道事情輕重，求冥王網開一麵！要罰就罰碧雅吧，是碧雅有負冥王所托，沒管教好碧落……」
    「放手……」炎嘯語若冰霜。
    「不，冥王，求你……」
    「放開！」
    「冥王不要！」
    發力震開求情的碧雅，手腕一轉眼看就要掐上碧落的脖子，突然幽幽一聲，頓住了所有人的動作。
    「……他不是人？……你說什麼……冥王？」
    「嗬，我說了什麼？那你又聽到了什麼？你聽到什麼那便是我說了什麼。」無視炎嘯震怒，桌前的碧落繼續道。
    一向純澈如水雙眸被那稱之為妖的光芒所覆蓋。
    隻要將她驅離……
    「你在碧莊住了那麼多天，難道都察覺不到什麼？偌大的一個莊園，奴仆無數，卻全無生氣，你就不覺得奇怪？」
    是呀，自己不是早有感覺了麼？隻是不敢相信罷了。
    蘇洛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碧落咄咄逼人。
    「你看他可有影子？」嘲弄的對著地上一指，他放肆得不顧後果。
    隻要能將她驅離，怎麼樣都好！
    順著他的指尖，蘇洛驚慌的視線轉到炎嘯身上。
    視線下移，看著進屋的陽光斜照下隻有自己的影子寂寞的躺著，蘇洛滿眼荒唐的再退一步，「不……他……不……」
    見此，炎嘯臉上寒霜更甚。
    「他？他是你們凡人懼怕無比，統領萬千魑魅魍魎的冥界之主呀！他沒有告訴你麼？」
    「……不……不……」
    把她的驚慌盡收眼底，碧落一臉意料之中的笑容。
    「這樣，你還要和他在一起麼？」
    「不……不……」全身驚惶地顫抖，蘇洛被逼得後退連連。
    怎麼會這樣？！
    自己一心投靠的竟是這樣的人！
    不，不是人！
    難怪他能輕而易舉的止住失控的馬車……
    難怪他的手常年冰冷……
    難怪……
    那自己之前所做種種不就是白費功夫？
    難道今後自己還要回到那煙花之地迎來送往麼？
    不！
    絕不！！
    驚惶的瞳眸閃過一抹狠色，強迫自己斂下所有的惶然，蘇洛猛的抬頭。
    「不……我還要！……對！我還要和他說以後！」決心的話衝口而出，蘇洛咬定牙關般，再一次用力的肯定，「我……還要以後，即便他不是凡人！」
    「是冥王如何？隻要他不傷害我，那我便無需害怕。更何況，他還有恩於我！」蘇洛越說越堅定，說到後麵，索性上前握住了炎嘯的手。
    就在碧落以為勝利在望之時，突然得到這麼出乎意料的答案，反應不過來的他一時愕然。
    「這樣的結果可讓你滿意？」炎嘯的冷笑宛如一柄利刃刺進柔軟的心髒。
    碧落難以置信的垂下眼眸，「不，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不能接受的下床，此刻他隻想逃離。
    「小落……」眼看他跑了出去，碧雅起身便想追上去。
    「站住！」
    「冥王……今日的碧落實在反常，讓屬下……」
    「本座的命令你敢違抗？！」
    「……屬下不敢。」
    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炎嘯胸口怒火撲騰。
    他厭惡這種無法控製的感覺！
    「先生，您看，是碧落哥哥！碧落哥哥來了！」課上不專心的小花一眼就看見遠處緩緩走來的碧落。
    興奮的叫喊，令竹樓頓時炸開了鍋，孩子們紛紛丟下書本跑了出去。
    這群小孩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夜煜風深感頭痛。
    「碧落哥哥——」
    跑的最快的小花，一見碧落走進院門，就如炮彈般飛身撲了過去。
    不料，碧落一撲便倒。
    這下可嚇著壓在他身上的小花了。
    以往，小花也是這麼飛撲到碧落身上，也沒見他這麼倒下去過。
    「哇」的一聲，小花哭了出來。
    「嗚……碧落哥哥你怎麼了……嗚嗚嗚……別嚇小花……」
    其他孩子明顯也被這一幕給嚇到了，都慌了起來。
    被這麼一摔一鬧，倒是把碧落的魂給震回來了。
    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來到了山下的竹樓。
    「小花，快起來！」剛出竹樓，夜煜風就看見碧落被撲倒。他連忙跑了過去，把哭的一塌糊塗的小花從碧落身上抱下，扶起地上的被壓倒的人兒。
    「小東西今天你是怎麼了，一來就被小花給擱倒，這麼不爭氣你……」笑著幫他怕打著身上的塵土的夜煜風抬頭對上他蒼白的臉，收起了玩笑。
    發生了什麼事，令平常活蹦亂跳的小東西變得如此失魂落魄。
    「好了，小花別哭了。碧落哥哥隻是累著而已，休息一會便好。你們先回家吧，等你們碧落哥哥休息好了再過來玩，好麼？」夜煜風對這孩子們安撫道。
    「嗯……那先生好好照顧碧落哥哥。」難得聽話的小花邊啜泣著邊說道。
    「知道了，快回去吧。」騰出一隻手，寵溺的揉了揉小花的腦袋。
    「來，我們上樓。」遣散了孩子，夜煜風扶著碧落慢慢走上樓。到了房裏，讓碧落靠坐在床邊上。
    待碧落坐了下來，衣擺上扯，夜煜風才看到他是赤著腳的。
    原本白皙光潔的雙腳，現已傷痕累累。
    「你……哎……你怎麼不穿鞋子就出來了？」夜煜風把床邊備用的清水端放到地上，抬起碧落雙腳，放進水盆裏，小心翼翼的幫他清洗。
    傷口碰到水，令碧落雙腳下意識的向上縮了縮。
    「現在知道痛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穿鞋。」
    水一撥一撥的潑上腳背，猶豫片刻，夜煜風開口問道：「是出了什麼事麼？」
    回答夜煜風的是沉默。
    「哎……不說也可以。」歎了口氣，夜煜風繼續手上的動作。
    「阿風……」
    「嗯？」
    「要是，我告訴你，我不是人，你會害怕麼？」碧落今日似乎與這個問題糾結上了。「你會從此和我不相往來麼？」
    「說什麼傻話呢！」
    「你不相信？」碧落似乎想證明什麼，看夜煜風不相信，便施展起法力，硬是逼出自己的本體。
    清幽的竹香慢慢散了開來，隨後愈加濃烈，溢滿整個房間。
    隻見，一節翠竹從碧落胸口處緩緩透了出來。
    碧山上，萬竹瞬間婆娑。
    如此景象，讓夜煜風停下了清洗的動作。
    把夜煜風的驚訝盡收眼底，碧落收回本體，捂住胸口費力喘息的同時，嘴角勾起一抹慘然的笑容。
    「這會相信了吧。」
    夜煜風笑了笑，收起驚訝，拿起幹淨的毛巾把他腳上的水擦幹，扶上床，轉身從櫃子裏翻出藥箱，為他細細的上藥。
    「妖又如何？」夜煜風故意戳了戳碧落腳上的傷口，疼痛的碧落條件反射的縮了縮腳。
    夜煜風抬頭對上他的眸：「你不也一樣感到痛麼？一樣會痛，那人和妖又有何不同？」
    「可不就是因為人妖有別，凡人皆懼怕妖麼？」千年前的遭遇，碧落難以磨滅。
    「你難道不知道，有時人比妖更可怕？」
    「……你……你就不怕我吃了你麼？」見夜煜風不為所動，碧落口不擇言。
    「哦？」夜煜風曖昧的把碧落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那還得看你有沒有這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