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因禍得福，還是更大的不幸？
    古語有雲，“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晗昕宅裏的人正找碧珀找得焦頭爛額也不見其影時，暒王府卻上演著一台好戲。
    “你這死丫頭，叫你不要到那兩個院子裏去，你倒好，不僅偷偷跑到涚蝶姑娘的院落去，還壞了王爺的好事。”總管拿著藤條，語氣不悅地教訓著前不久賣身到王府女娃。
    雖然那藤條沒有打在她的身上，但光看著，也叫她心頭一陣寒意。
    興許是跪得有些累了，她揉了揉膝蓋，把心頭的一大堆不滿全部說了出來，“我哪知道嘛，他額頭上又沒有鑿著‘王爺’兩個字，那個叫什麼蝶的又一邊哭一邊喊什麼饒了她吧，我見她這麼痛苦，就以為……”
    總管生氣一甩手中的雞毛撣子，重重地打了一下地麵，，“到底以為什麼，說！”
    委屈地吸吸鼻子，她紅紅的杏眼看向一臉悠然龍傲軒，見他居然捧著一都怪這女人型！她隻是不忍見一個如花般的女子被歹徒給奸/汙，一時沒搞清楚狀況就先一步打抱不平，卻被人當賊人扮，心裏不平衡得很，她手一指龍傲軒，豁出去地大聲喊道：“他奸/淫良家婦女！”
    出醜的話就一起出好了！
    這話不要緊，要緊的是後果。本以為隻是被藤條打上幾十下就會了事，但有些時候，想象畢竟隻是想象。
    看著總管被氣得一雙虎眼瞪得奇大，呼吸也急促起來。一手按住胸口，拿著雞毛撣子的手也抖啊抖的，但就是沒忍心打在麵前身子骨怎麼看就怎麼柔弱的娃兒身上。
    她傲然地昂起頭看著總管，哼，打呀，她就不信一根藤條能打死她！
    “哎呀，沒想到你性子是這般倔呢。”隻做冷眼旁觀的龍傲軒終於發話。
    遇上你們這幫好人當賊扮的家夥，能不倔嗎？
    “既然是這樣，明日起，讓她跟在本王身邊服侍，也好讓她見見本王是否真這麼……”他丹鳳眼一挑，狀似不滿但隱隱能見他唇角那噙笑，“欲求不滿。”
    ×××
    什麼叫禍從口出？什麼叫言多必失？
    “倒茶。”“是。”
    “彩墨。”“是。”
    “倒茶。”“……是。”
    “彩墨。”“……是。”
    如此來回了好十幾遍，她的手都提茶提得手發酸了，他那幅所謂的美人圖到底要什麼時候能畫好？
    “倒茶。”
    “是！”耍人也不是這麼耍的！
    提著看似輕巧，但隻要拿過一次就會發現其實這種丹鳳紋玉壺耐看不耐用的東西。想著這是最後一次給這王爺倒茶，要是他再敢喊自己一遍就把整個壺扣在他頭上之類的，她陰惻惻地笑著上前把溫得剛剛好的褐紅色茶水倒進高高的筒形長杯中，再取出其中鏤空的瓷杯，取過圓筒杯把濾了渣兒的茶輕慢地一下，兩下，三下，倒進紫邊紅底的玉杯中。
    用托子托著七分滿的玉杯走向那個還在苦思冥想，提著筆無從下手的王爺。
    想借著送茶的間隔，看一下到底是哪一位絕代佳人能讓這王爺如此的鬧心，不把佳人入畫誓不罷休。沒料到的卻是這王爺實在是警惕，她甫一細看，他已一個側身擋住了大半的畫卷，
    魅惑人心的丹鳳眼定定地看著她。
    “可是想看？”
    見這王爺有意讓她看畫，她一掃之前陰惻惻的笑，欣喜地猛點了好幾下頭。一個已經有了涚蝶此等美人相伴的男人，居然還會想著把別的女子入畫，那畫中的女子一定比涚蝶美上很多，也或是有別吸引人之處，所以這畫中人很是讓她好奇。
    有那麼一刹那的不自然，但僅僅是眼神的變化，還沒來得及讓她看清就已用一個不著痕跡的淡笑掩蓋了那一瞬的晃神，他讓開身，讓身旁的娃兒看得清畫中人。
    她湊上前，用著無比期待眼神隻瞧了一眼，而後就是滿滿的不解。攏起眉心，她在湊近一點兒看，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
    “這畫……”語到唇邊又欲言而止，她躊躇著不知該不該說。
    龍旭清以兩指捏過那杯油光瀲灩的紅亮普洱，細細地品了一小口，潤澤的雙唇輕啟，“讓貓兒看這畫，本是想得些意見，也好讓本王知道自己的畫技，沒想到……唉，貓兒果然也是世俗了。”
    語罷，他還惋惜地向她投去一眼，映著杯中那紅透的普洱，那一眼似幽似怨，隻消瞅一眼便讓人心跳如雷，再瞅一眼就轉不開雙眼了。
    這這這……
    咕咚——她聽到了自己大大的咽口水聲，感覺鼻子好像有些熱熱的，她趕緊別過臉。天，這人是妖孽……
    “說就說，先說好啊，你等一下要是生氣，打我幾藤條是可以的，但是，”她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可不能借故扣我的月錢，不然我可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醜話說在前頭，不等他反應，她湊上前再一次凝視著那幅畫。
    那是一個女子纖麗的背影，素白的緞裙襯得女子身姿頗為梨花在雨中那若淩落卻又楚楚可人之姿。兩鬢的簪子上各有玉白的簪纓垂落至耳側，更是顯得清麗不可方物。
    “這女子的裝扮挺像我……”
    “但內在卻是天壤之別呀。”見她頗認真地盯著畫中看，龍旭清打趣道。
    沒好氣地別了他一眼，她是沒有這女子的清麗，可她也不是一無是處吧？
    “是記不清這女子的相貌嗎？還是這女子其貌不揚，不入王爺你的貴眼？”不然怎麼會隻畫背影呢？要不就是這王爺是個膚淺之人，看人隻取其貌，不取其質。
    龍旭清斂去笑意，隻作癡迷之姿地看著畫中人，良久，才取玉筆點墨，在畫的左側提了一句話。
    “隔桃而望，仿見伊人那年倩影。”
    她心領神會地略一點頭。原來是這王爺對這女子是那種純純的如桃芽初萌，雖隻消一見，但卻是此生最上心頭的青澀。
    看來這王爺也是意外的癡情之人啊，看來她之前對他是誤解了。
    叩叩——
    “王爺，鈺芸姑娘熬了雪蓮紅棗燉烏鳳給王爺，命小人來通報一聲。”
    ……
    這個王爺，這邊廂才說什麼伊人不複，那邊廂卻被鈺芸一個什麼雪蓮紅棗燉烏鳳，給騙了去。唉，也難怪這王爺抱不回那個清麗美人歸，換做是誰，也不願嫁與一個朝三暮四的男子吧？
    拿起一把魚飼，瀟灑地一揮，那圓圓的，五顏六色的魚飼就像落花時那般絢爛地紛紛落盡魚池中，看著五彩斑斕的魚兒搖曳著優美的身姿遊向那些魚飼，她提提裙子，席地而坐。
    “果然天下男兒皆薄幸啊……”她家美人當然除外！
    感覺身旁有人坐下，她側頭，卻被嚇得差點要尖叫出聲。那俊帥臉上的爽朗笑容，麥色光滑的肌膚，挺拔的身材，整一個就是捎想她給美人繡的腰帶的小賊啊。
    “兔子，這些天我都很忙，所以沒時間來見你呢。”臨爍很開懷地揮揮手對她示好，完全沒看到她臉上明晃晃就寫著“不歡迎”這三字。
    誰想你來見我了——真是到哪兒都躲不開這個人，她到底惹他什麼了？之前害得她平白無故沒了一次送腰帶給美人的機會，這次到底又想害她什麼！
    “兔子怎麼不說話，是太開心所以說不出話嗎？”
    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
    “那兔子你有想我嗎？”
    很好，這人連自知之明都沒有！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別過頭去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不說話那就是了，兔子你真可愛！”
    是可忍，但是忍了會吐血！
    “你那隻眼睛看見我想你！之前害我送不到那條腰帶給美人，也是拜你所賜！再煩我，我就扔你進魚池喂錦鯉！”她猛地轉過頭，一指戳在他的肩上，每罵一句就用力地戳一下。
    興許是被她太過大的嗓門給嚇到，魚群一下子散掉了。
    一股腦子地把胸口的鬱氣都罵了出來，她氣喘籲籲地瞪向臨爍，卻見他一臉奸笑。
    “兔子，你終於肯理我了？”
    一進王府，用一貫的笑躲開一個又一個暗送秋波，姿色各異的丫鬟，還沒來得及找總管問這隻兔子的近況，就已先聽到了這兔子昨天做出的驚人之舉。居然會有人以為王爺與涚蝶姑娘兩人你情我願的事聽成了是王爺對涚蝶姑娘不軌，他聽得那叫一個驚訝，然後就是抑不住的笑意。
    然後就是總管手一指魚池這邊，他匆匆來到，卻聽得一聲‘天下男子皆薄幸’，差點沒讓他腳下一歪。
    “我也沒說我不想理你。”她歎氣，再撒下一把魚飼，魚群又再一次聚集起來。
    臨爍也學著她撒了一把魚飼到池中，這次魚群卻散得影兒都不見了，他縮縮肩，可憐兮兮努努嘴，偷偷地瞄向她，不意外地見到她臉上又多了幾朵烏雲。
    “笨死了！哪有人會用這麼大力的，你以為你在捉賊啊！”
    她手一拍在臨爍身後，臨爍一時沒防備，然後是一聲響亮的“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