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圖書館找卡爾聊天了，還真的有些餓了，謝謝。”寂微笑著，就像一切沒有發生過，打開三明治，很大口的吃著，拿著爽朗的感覺，不像是寂，顯得有些違和，讓人有些擔心。
    “哦，你沒事就好，教授明天要開會，讓我倆一起去，時間和地點我發你手機上。”威廉說著，就往前走，拿著感覺，忽然陌生起來。“如果放不下，何必要強迫自己，我自己會離開。”
    “叭”的一下，寂猛然拉住了威廉。“是我放不下，還是你自己放不下呢，我已經放下了我的包袱，你也趕快放下吧。”寂打著手語，沒有回應威廉的眼神，有些猶豫的眼神故意閃開。
    “那你告訴我，你放下的是什麼，是許熠還是淩睿，或者是我？”威廉的問題有些咄咄逼人。
    “我放下的，是我自己的執念。”寂一笑，那麼輕鬆。“我愛許熠，不需要放下，隻是我太怯懦，因為性向，因為殘疾，讓我不敢去表達；我不愛淩睿，也不需要放下，但我又糾結於我不曾得到的愛情，所以我荒唐的和他有了開始，他愛我，沒有任何過失，錯的隻是我，從來不敢麵對的自己，我要感謝你，讓我有了冷靜的空間，讓我去反思自己，到底還是殘疾的。”
    威廉一愣，表情凝注了幾秒。“沒想到你那麼在乎，你那吸引人的釋然和陽光，原來是假象。”
    “人總是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念念不舍，名利，財富，追捧，榮耀，沒有人會那麼容易就滿足，就算明白自己擁有得不到，假裝出平靜的笑容，卻怎麼也逃不過自己。”寂慢慢打著手語，每一個字符，從未那麼真實。“我很多時候在想，如果我不是殘疾的，應該就會有勇氣去和許熠表白，應該不會在淩睿的被愛中沉溺，也不用在蓮蕊的羞辱下，需要別人去保護。”
    “上帝造物，總是留了一點缺憾，因為這一點缺憾，才有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人性，我不能去安慰你什麼，因為那傷痛隻有你自己才懂，隻是我想告訴你，我愛你，不是可憐，隻是愛。”
    “隻是我不知道我是否愛你。”寂笑著回答：“也許沒有人會不愛你，你是個那麼完美的人。”
    “就像他一樣嗎？你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不是他，你對我是有感覺，也不是因為他！”
    “那你能等到我明白的時候嗎？”寂的手語很平時，但冷冷的眼神，帶著挑釁的味道。
    “也許能，也許不能。”威廉說著，突然拖住了寂的臉，激烈的吻技如同一團冰冷的焰，灼人但是卻帶著寒意的溫度。“我不是淩睿，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但是我不會站在原地等你。”
    說完，威廉和寂錯身而過，兩個人的錯落，如同那天的畫麵，一人堅決，一人心中難以決定。
    愛，是一種最難說清的情緒，有時就在一瞬間，有時卻在日積月累中水到渠成，如同一杯不知成分的調酒，複雜的配方，即使一杯品完，也未必能說出什麼，但是勇敢者去喝了，怯懦者卻不敢嚐試，太多的牽絆，太多的顧忌，停滯不前，隻能看著那絢爛的色彩，不斷誘惑著自己，若有一天，終於提起勇氣，卻發現酒精已經散發沒了，那杯酒，早已不複從前絢爛。
    “刑寂，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睡夢中的淩睿，掙紮與那似有似無的虛幻，不斷揮舞的手臂，卻怎麼也把握不住那近在咫尺的手，慢慢的虛影漸漸離去，而在遠處，威廉笑著抱住了即將消逝的虛影，虛影再度變得真實，那滿足的笑容，沒有半分虛假，在模糊不清的背景裏，他們是那麼真實，那麼幸福，這種味道，讓淩睿嫉妒、瘋狂，不斷揮舞著手臂，但自己的雙腳卻怎麼也無法前進，激烈的妒火，伴著陣陣嘶吼，讓臉上的表情，變得如魔鬼般恐怖。
    當喊出聲來，淩睿也從夢中驚醒，頭上的虛汗，驚魂未定的心情，深深的喘了兩口氣，定下心神，那張扭曲的臉上，突然出現了笑容，隻是陰鷙的氣息，伴著午夜寒意，空氣似被凍結。
    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寂和威廉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兩人見麵時，寂總是笑著打招呼，威廉卻冷冷的沒有回應，但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卻又多的出奇，畫室最後走的，永遠是他們兩人，這樣的默契，同樣發生在作品上，兩人總是畫著同樣的主題，卻總是表現出截然不同的畫風，所表達的意思，也讓人不懂，隻是寂的畫裏，依然有著悲傷，威廉的畫裏，卻多了愛。
    雖然兩人的關係很奇特，但兩人相戀的傳言依然在校園裏傳揚開來，當事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寂總是一笑置之，威廉的冷漠讓人難以接近，隻是到了周末，兩人卻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寂報名了當地的殘障人士交流協會，沒到周末都會去參加集會，做義工，認識各式各樣的人，據寂自己說，他也許能在那裏，真正找到屬於他的人，身邊人都覺得這樣有些自暴自棄，但寂卻沒這麼認為，並且表現得很開心，很快的，寂便找到了幾個不錯的約會對象。
    而威廉，到了周末，便將自己埋在各種酒吧裏，混跡於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天生英俊的麵容，健壯的身體，自然是眾人爭相追逐的對象，他也是來者不拒，隻要是自己看中的，都有一夜風流，等太陽出來，一切都結束了，有想要和他交往的，卻被他的冷漠一一拒絕，等到他們離開，威廉一個人坐在床上，叼著一根煙，苦笑著，每一個周末，皆是如此重複的劇情。
    “寂。這裏！”又是一個周五，剛走出教學樓的寂，便有聽見有人叫他，順勢望去，一個27、8歲的金發男子，站在一輛有些舊的車旁邊，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很平常的男人，隻是陽光的笑容，倒是讓人很舒服，寂也露出了笑容，朝後麵的旭東忘了一眼，旭東看了看那個男人，無奈的點了點頭，寂將畫具交給了旭東，徑直走到了男人麵前，很自然的一吻，然後上了車。
    “剛才那是寂的新男朋友嗎？”跟上來的丹尼爾貼心的幫忙拿畫具，看著遠處的車問道。
    “隻是交往對象，名字好像叫托馬斯。”旭東回答的語氣有些擔心。“真不知道寂真沒想到。”
    “怎麼了，你好像很不喜歡那個人，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啊。”丹尼爾邊安慰，邊向前走。
    “那個人。。。倒沒什麼不好，我隻是覺得他配不上寂。”旭東越說越不甘，腳步也慢了下來。
    “不會啊，雖然不是什麼帥哥，但氣質不錯，和寂的氣質倒是很配的，是你太多心了。”
    “你沒看出來嗎，他的左腿是假肢，是寂在殘障協會認識的，相貌平平，也沒什麼突出之處。”
    “啊？”丹尼爾一聲驚訝，隨即平靜下來。“其實也沒什麼，寂也是有缺陷的，可是他不一樣讓那麼多喜歡嗎？應該在托馬斯的身上，有寂所喜歡的東西，你不是他，你無法替他判斷。”
    “隻是這不符合寂的一貫風格，我很清楚，寂會喜歡什麼樣的人，最近的他，太過反常了。”
    “沒有人是不變的，寂也不例外。”兩人走著說著，已經到了房門口。“經曆了那麼多事情，寂肯定會改變的，尤其是這次和淩睿分手，對寂傷害不小，他現在需要平穩的感情溫暖自己。”
    “我隻是不想他有什麼貶低自己的行為，你不知道，雖然寂表麵陽光，但內心一直很介意。。。”
    “他介意是正常的，沒人能比他更清楚這種痛苦，但寂不是一味沉溺痛苦中的人，他做出的決定，自然有他的理由，就算是錯誤的，也得由他自己去糾正，何況現在，我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旭東剛想再說，被放下畫具的丹尼爾一把抱住，雙唇糾纏，便再說不出什麼了。
    “現在是我們的時間了，不要破壞氣氛。”耳邊的呢喃，宛如一點火星，點燃了心中的欲火。
    他們卻沒有發現，路上說的話，都被身後的一雙耳朵聽到，兩人上了樓，威廉便在樓下停住了腳步，靠在一處沒人的牆角，點燃一根煙，吞吐飄渺的煙，空虛的神經得到了滿足的假象。
    天慢慢黑了下來，寂和托馬斯的晚餐也差不多結束了，托馬斯是個很健談的人，雖然寂隻能用手語回應，但他們的交談依然很熱鬧，隻是這樣熱絡的氣氛，卻沒有改變寂眼神最深處的黯淡。也許是第一次約會，寂這麼安慰自己，吃完晚飯後，托馬斯邀請寂去看電影，寂因為有些累了，所以婉拒，托馬斯也能體諒，開車將寂送回了住處，車到了，兩人下車，一番簡單的話別，托馬斯輕輕吻了一下寂，還有些尷尬，而在此時，寂發現了角落裏飄渺的煙。
    煙飄動，人也慢慢走了出來，月光帶著夜的寒意，讓威廉顯得格外冷峻，也格外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