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了幾分酒勁上湧，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已經被黑著臉的鬱奕譞拎到了浴室裏，花灑裏冷水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涼意瞬間透過皮膚深入骨髓之中，我一個激靈，總算是清醒了大半。
    鬱奕譞總算是好心地關掉了水，從一旁的架子上扯下一條毛巾丟到我身上，“自己擦幹淨了過來！”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往外麵走去。
    我一邊收拾著自己，一邊很慎重地再考慮這麼個問題，鬱奕譞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角色扮演遊戲了？就算是突然想要試試看當父親的感覺，他完全可以再去生一個從頭開始體驗，來找我這麼個半路出家的到底算什麼？
    愧疚？同情？
    當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兩個字，我立刻把蓋在腦袋上的毛巾狠狠地丟在地上，順便不客氣地踩了好幾腳，他門被腦袋夾了，難道我也要跟著去被夾兩下才舒心！？
    慢步踱進客廳，鬱奕譞正帶著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看著手裏的文件，聽到聲音他立刻回過頭來，眼看著我乖乖在他對麵坐下，才把手裏的文件往沙發旁邊一丟，翹起二郎腿朝著我挑了挑眉，“男人的味道怎麼樣？”
    我楞了楞，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而鬱奕譞似乎是已經焦躁到了極點，看著我一副失神的樣子顯得有些憤怒，提高了音量說道：“鬱斐黎，我在問你問題！”
    原本的冷靜在瞬間被那一聲“鬱斐黎”給摧毀得一點不剩，我皺起眉頭幹脆轉頭去看另一邊，固執地一言不發。鬱奕譞顯然已經站在了爆發的邊緣，他三兩步走到我坐的沙發旁，用手掐著我的下顎迫使我與他對視，“以前你愛玩也就算了，現在倒是出息了啊？居然連男人都敢搞！下次是不是就該去嚐試殺人放火了？”
    “鬱大總裁過慮了，我可沒這麼肥的膽。”我雖然知道在這種時候和他硬掐絕對不是個好決定，但還是克製不住自己那陰陽怪氣的語調。
    鬱奕譞的怒火顯然又上升了一格台階，他的眉頭都快被擰到一起去了，“沒膽？我看你膽大得很！”說完，他總算是大發慈悲地放開了我，然後抱著雙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盡管看不清，我卻依舊能夠感覺到他眼底攢動的凜冽光華。
    我揉著被他捏得發疼的下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快速轉過頭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不論是出於怎樣的原因。一陣詭異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我不知道身後的鬱奕譞到底是怎樣一副表情，隻是我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窒息感，就好像被人生生扼住了喉頭一般，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響起“哢噠”一聲，然後便有一股煙味飄來，我皺起眉頭，從來不知道鬱奕譞竟然還會吸煙，十九年來還是頭一遭見到。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鏡，慢悠悠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正打算走人的時候，就聽到鬱奕譞的聲音響起，“以後，不要再和肖子騫來往了。”
    我冷笑一聲沒有去理會他的話，正要往大門的方向走，又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回了原地，鬱奕譞微微低頭看著我，眼底竟是褪去了先前的怒色，換上了一副無法言明的情緒，很久，他才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淡淡地說道：“回來吧。”
    人們習慣將悲傷深深埋葬，然後笑著告訴自己那些不過是光的倒影，眼看著刺眼的陽光慢慢融化掉了所有堅硬的外殼，直到再也無法遮掩，才願意麵對現實。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就是那種矯情得要死要活的人。
    早晨再次見到鬱奕譞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仔細想想自己也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舉動，頂多就是……頂多就是……被個男人親了……而已……
    一邊這麼想著，我摸著下巴走到了餐桌前坐下，不明所以的張叔看著我和鬱奕譞同桌而坐的一幕，臉上露出格外滿意的笑容，卻絲毫不知道被掩蓋在這下麵的所有，究竟是怎樣地風起雲湧。
    放下手中的刀叉，鬱奕譞像個沒事人似的轉頭看向張叔，不緊不慢地說道：“今天我帶這小子出去，午餐就不回來了。”
    張叔聽了，點頭點得跟個篩糠一樣，那慈祥的笑容禁不住擴大了幾分，“好好，先生今天就帶著小少爺好好出去玩玩。”
    直到再一次被丟進了鬱奕譞的車裏，我才反應過來，懨懨道：“難道鬱大總裁腦內結構和常人不同麼？”
    破天荒地鬱奕譞竟然絲毫不在乎這話裏帶嘲，從西裝的口袋裏拿出一張薄薄的卡，在我眼前晃了晃，“先去把名字改回來，然後去買些衣服”說著，他眼帶鄙夷地瞟了我一眼，“這種地攤貨也虧你穿得上身。”
    我不服氣地拿眼瞪回去：“雖然你是個有錢人，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鄙視小市民文化！”
    鬱奕譞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不，我想你的理解有些偏差。”然而，他的話也隻是點到為止，並沒有多做解釋的打算。
    就這樣，我在鬱奕譞的監視下心不甘情不願地改回了身份證上的名字，從而換來了鬱大總裁嘴角的微微揚起的一個淺笑，而且見鬼的我居然覺得那個笑容很……好看？！毫不遲疑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腦袋，我一定是昨天宿醉沒醒呢。
    再次踏進恒隆，我竟沒有感到一絲絲的懷念或是興奮，心中反倒是升起了一股違和感，下意識地有些排斥那些明碼標著高價的東西。
    如果說街邊那些小店都是以各種匪夷所思的裝潢來吸引顧客的話，那麼恒隆裏的商店則是用高價過濾了大批人以後再不緊不慢地挑剔著顧客，盡管那些店麵看上去冷清得好像隨時都會倒閉一樣，卻仍阻止不了那裏擺出一個個天價。
    眼看著鬱奕譞悠然地坐在沙發上，隻是抬手指指點點，就立刻有店員自動將那些“有幸”被他看中的衣服送到麵前，然後帶著盈盈笑意，用那溫柔得都快滴出水來的聲音問：“鬱先生要試一下這幾套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