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撇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肖鶩見我如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然後轉開了話題，“很久沒聽你彈琴了，今晚趁著子騫的生日，來一曲？”說完，肖鶩就這樣一臉微笑地看著我，年過四旬的他看起來卻好像三十出頭，對多數領域都有涉及的他卻早早把手上的產業全部丟給了自家兒子，自己則是獨自一人環遊世界，若不是因著肖子騫的二十周歲生日，恐怕這會兒也見不著他老人家的影子。
    而我和肖子騫從小一起混到大，他的這位老爸也沒少見過，不知道為什麼，盡管幾乎沒有看到過肖鶩發火或是說重話，我對他仍是有種說不出的敬畏，這不，他笑眯眯地提出要求，我心裏想拒絕也就這麼卡在了嗓子口，最後隻得無力地點頭答應。
    在角落那架三角鋼琴前坐下，我深吸一口氣，伸出食指輕輕摁下do鍵，隨即聽到一聲清脆的琴音闖入耳膜，我抿了抿唇，將雙手放到琴鍵上，指尖少動，流暢的樂聲立刻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一曲彈畢，我揉了揉手腕，不管不顧四周其他賓客投來的包含了各種含義的眼神，而是轉向肖子騫，朝著他挑了挑眉，潛台詞就是：這下你小子該滿意了吧。
    肖子騫啞然失笑，趕緊擺手，然後指了指身旁的肖鶩，把所有責任都推了個幹淨。
    我自然是知道肖鶩打的什麼主意，這不，人群裏一眼望見了鬱奕譞若有所思的眼神，我立刻跟被雷劈了似的，嚇得三兩步從鋼琴邊上跳開，同時還不忘在心裏暗罵肖鶩那隻老狐狸。
    當鬱奕譞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隻覺得一大片陰影突然籠罩下來，他的眼睛依舊深沉如昔，卻也壓得我幾乎喘不過起來。所幸，我與他不過是擦肩而過，並沒有任何的交集，著實讓我鬆了一口氣。
    這一陣風波好不容易過去，我站在鋪著長長白色桌布的自助席邊，一手拿著盤子，一手拿著夾子挑選著那些精致的美食，一直到手裏的盤子再也堆不下任何事物，我才滿意地開始往嘴裏送。
    “小飛？”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我的身後叫道。
    我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僵硬，保持著這份感覺，我慢慢回過頭，然後裝出一副很吃驚的模樣笑著和寧致遠打招呼：“寧副總啊，這麼巧。”
    寧致遠摘去了平日裏總是戴著的金絲邊眼鏡，換上一套淺灰色的西裝，和平時總是穿著西裝革履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上班族不同，他的五官輪廓清晰，高挑的身材加上他的裝束，使寧致遠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幾分文氣，多了幾分優雅。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說話間，寧致遠的目光從我身上一掠而過，臉上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嘲諷。
    “嗬”我冷笑一聲，答道，“我隻是運氣比較好而已，恰巧認識了這麼個人罷了。”
    寧致遠聽完不無得意地揚起了嘴角，片刻之後，他看了看四周，才再次開口說道：“也許我該提醒你一件事，如果你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再次闖入這個圈子，先好好衡量一下，究竟有多少東西，是你可以失去的。”言畢，他也不理會我是個什麼反應，抬起他那高傲的頭，慢步往人群中心走去。
    隨著夜的愈發深沉，這場盛大的party也逐漸走向尾聲。
    臨離開的時候，我無意間對上了鬱奕譞投來的目光，嚇得我立刻低頭稍息不敢動彈，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反應。倒是肖子騫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一手搭上我的肩膀，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壓了過來，“至於麼你，我看老鼠瞧見貓也就你這樣兒了。”
    我輕哼一聲，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道：“十八年裏隻見過十九次的父親，你倒說說，我該用什麼態度去麵對他？”
    肖子騫一聽到我這語氣，立馬精神抖擻地站正了身子，低頭看著我，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沒事，真沒什麼關係的。”
    聽著他那突然軟下來的語氣，我一激動就熱淚盈眶了，深吸一口氣，我甩開他的手，惡狠狠地瞪了肖子騫一眼，“沒了他地球照樣轉，你說能有什麼事！天大地大，沒老爸的人多了去了，不多我這麼一個！”
    肖子騫沒有接下我的話茬，隻是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裏，就在我以為他再也不會說話的時候，他輕輕歎了口氣，“我送你回去。”
    各色鎂光燈照亮了上海的夜，它們用自己的光芒點燃了夜晚的美，而我們卻掙紮在這光影之下，束手無策地接受命運的擺布，苟延殘喘地等待著未來。
    有時落寞會變成一種習慣，宛如輕盈的晚風吹拂過你的身邊，透過就連你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缺口，慢慢地侵入身體，留下深深的烙印，最後伴隨著那些曾經的回憶，一同腐爛在骨髓裏。
    第二天大清早我就抱著小禮盒屁顛屁顛地跑到肖子騫的公司，看著他打開禮物時那一臉吃屎似的表情，心裏簡直就是樂開了花。趁著他爆發之前趕緊往辦公室外麵跑，摁下電梯按鈕時，我隱約聽到辦公室裏轉椅發出的“嘎吱”聲，下一刻，肖子騫已經追了出來，而他的身上，甚至還粘著白花花的狗毛。
    “鬱斐黎——！”肖子騫一聲大吼，把過道裏的人全給吼愣了，一個個全停在原地皺起眉頭看著他，我一邊偷笑，一邊往電梯裏走，眼看著電梯門就要關上，卻被肖子騫給硬是卡進了一條腿來，凶神惡煞地拿眼瞪我，順手從頭發上撈下一根白花花的毛，指著它惡狠狠道：“這就是你的禮物？！”
    我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攤了攤手：“說過了，太貴重的送不起。”
    “重點不是這個！”肖子騫一口否決了我的話，“難道你想讓我把它養在公司裏嗎？或者是帶回家去給我看門？！”
    我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看門好啊，不都說看門狗嘛。”
    肖子騫聽完，更加激動了，伸手在我麵前比劃著那隻薩摩耶的大小：“你確定一隻出生不滿一個月的狗能給我家看門？那世界上就不會需要警察了！”說完，他摸了摸鼻子，眉頭皺得更緊了，就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當肖子騫的眼光突然轉移到我身上時，我立刻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