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先生，”樓出雲輕輕揪著左手腕的紗布，說：“顧輕顏，是誰？”慕容手中的動作一頓，轉頭看樓出雲的表情，好奇而落寞。誠然，他是澄澈純粹的人，但並不是不通世事。相反的，他有一顆玲瓏通透的心，把什麼都看得真切。慕容覺得，樓出雲必定有著不一般的過去，很可能是苦難的，但卻沒有被俗世所浸染，依然保持著他的純粹。而這純粹裏，總是會不經意間流露出一抹哀傷，細若遊絲，讓看到的人心裏會隱隱一疼，那明媚的笑容與那淡淡的哀傷相映，矛盾而獨特，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慕容過去拍拍他的肩，很認真很正經地說：“小雲，如果你想知道什麼，試著親自去問莫塵，不是更好嗎？”樓出雲默默垂著眼，右手一圈一圈地繞開左手的紗布，上麵的血跡也越來越濃。待露出那道傷口，一條規整的刀痕橫過整個手腕裏側，傷口兩側的肉穩穩貼在一起。樓出雲抬頭，說：“不要讓莊主知道這個。”邊說著，右手毫不留情地在左手腕處一壓一扯，那貼著的肉再次被撕開，血珠子大顆大顆冒出來，彙成一條血線落入器皿中。
    每天重複這樣的動作，整整五日，這傷口根本沒法愈合，也不能愈合。好在這是最後一次了，慕容趕忙忙樓出雲止血敷藥，包紮起來，這傷口這麼折騰，但願不要留太明顯的疤吧。樓出雲頭暈得厲害，趴在桌子上微喘氣，眼睛緊閉，那密密的睫毛輕顫，臉色發白。他本來就瘦弱，又連續放了幾日血，已經到極限了。慕容給他嘴裏塞了一顆補血培元的藥丸，轉身快速處理好給莫塵的藥，然後過去一把抱起他，放到塌上休息。
    門突然開了，慕容回頭一看，隻見莫塵走進來，表情淡淡的。樓出雲的臉剛好被慕容擋住了，因此看不見誰進來，隻是懶懶地問：“是誰啊？”慕容直起身，說：“小雲，你睡懶覺被莊主抓包嘍，嗬嗬。”樓出雲心頭一緊，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藥效還沒來得及發揮，他兩手動了動，沒能起來。
    這時聽莫塵說：“我出去一趟，出了點麻煩。”慕容欠了欠身，說：“是麼，好久沒運動了，我替你去吧。等你完全康複再說。”兩人對視了幾秒，莫塵同意。
    慕容轉身去端藥了，莫塵眼睛掠過睡塌，樓出雲躺著微動了動身體，一隻手搭在額頭，看不清他的臉。而樓出雲這邊，他試著慢慢深呼吸，放掉剛才一瞬的緊張，用力一咬下唇，慢悠悠從榻上坐了起來，好像不如剛才那樣暈了。慕容將藥遞給莫塵，又看看樓出雲，便出去了。
    莫塵端起藥皺皺眉開始喝，這幾天喝藥都快喝得發飆了，隻是，或許貪戀那一杯藥後的清甜的蜂蜜菊花茶吧，莫塵便也忍耐著喝掉。其實，以他的功力，強行運功逼毒的話，也不是不行，隻是會比較傷身。
    樓出雲走過去也在桌邊坐下，看著莫塵喝藥。看他喝藥都快成習慣了，那皺眉苦惱的神情像個鬧脾氣的小孩，有點可愛，有點親切。莫塵看他臉色發白，不禁放下藥碗，問：“臉色很差，不舒服嗎？”樓出雲怔了怔，摸摸自己的臉，說：“是嗎？我覺得好好的啊。沒事的，你快喝藥吧，喝完就再也不用喝了。”一臉鎮定，樓出雲覺得自己睜眼說瞎話的功力越來越好了，明明還是頭昏昏的，手腳也乏力。但是，他就是這麼笑著，沒事的樣子。
    莫塵聽了，便把剩下的藥繼續喝掉。放下碗，見樓出雲還是坐著一動不動，很鬱悶，說：“茶。”誰知樓出雲一擺手，說：“剛好用光啦，你將就將就，喝白開水吧。”說著指指桌上的杯子。莫塵無奈拿起那杯白開水喝了，心裏卻隻想把樓出雲打一頓。樓出雲看著莫塵竟有這麼可愛的一麵，忍不住嗬嗬笑出聲來，順勢趴到桌子上，笑到直抽氣。莫塵的目光變得柔柔的，盯著樓出雲的腦袋，也隻有這個小家夥敢這麼捉弄他。不過貌似他跟慕容那小子更親近一點，天天有說有笑，對自己卻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要是樓出雲知道現在莫塵在把他給抹黑了，估計要鬱悶死，明明他自己天天給他臉色看的，一副冷冰冰的愛理不理的樣子。笑夠了，樓出雲直起身，問：“莊主，還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說著便站起來。莫塵已變回原來的淡漠樣子，說：“過來幫我洗澡。”不待樓出雲反應，就率先走出去了。樓出雲隻好無奈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