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縛是什麼，我不清楚，但是解除了“束縛”之後，變得不一樣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長出翅膀的原因，整個人都變得清爽起來，而且再也沒有覺得肚子餓。
    於是那個叫做尼克羅斯的廚師在一個胖子魔王三番五次懇求之下被薩麥爾放了回去，真可惜，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了。
    翅膀還很脆弱，隻可以輕輕煽動兩下，稍一用力就會脫臼，這兩天因為實在是忍不住想要體驗一把飛的感覺，我已經脫臼不下三次了，薩麥爾最後幹脆將我的翅膀封在了身體裏，說等六翼長齊了再讓我學習怎麼飛。
    好吧，為了我毛還沒長齊的脆弱的小翅膀，忍了！
    本子上的字母跟雞爪子扒的似的，再抬頭瞄瞄旁邊淡定處理公文的薩麥爾——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他比路西法帥多了，什麼光輝星辰，什麼魔界之王的，比薩麥爾的一根頭發絲都不如！
    他的長發從肩上垂到椅子的手柄上，又繼續滑落，蕩漾在空中，即使坐著，腰板也挺得筆直，那跟我似的，我那要是在小學課堂上這樣坐著，保準得挨老師一巴掌。
    接著看，他的眼睛真是漂亮，跟寶石似的，我掏出昨天他給我的寶石，也是紫色的，但是有很多銀發一樣的裂痕，薩麥爾說，這就是當時被砸壞的那塊寶石，讓我隨身帶著。
    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個變化是，我居然莫名其妙地可以感覺應到他的位置，無論是在花園，在書房，在大殿還是已經離開宮殿，都可以感覺到，真神奇！
    他停下筆，頗有些無奈道：“沙利爾，你是不是有什麼不懂，直接問就好。”
    好吧，他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從三個小時以前我就開始隻看他不看書了。
    我把書往下一抽，默默地移到薩麥爾身邊，把書往他桌子上一攤，特純真的問：“這句話不認識，什麼意思啊？”
    他垂眸一看——鬥大大的一句話——ILoveyou
    再抬首的時候，卻隻是平靜的回答：“這是表示歉意時經常用的，意思是‘對不起’。”
    我一愣，立馬就鬱悶了，不忿的指著那行字：“我說的明明是我愛你！”
    他莞爾一笑，霎時如風化雨：“哦？是嗎？能為沙利爾所愛，是我的榮幸！”
    我錯了，我真不該跟聰明人鬥心眼。
    “沙利爾，聽說最近天界的人要來出使魔界，你也隨我一道見見那些故人吧。”他有些心不在焉。
    我趕緊點點頭：“是那個米迦勒嗎？我一定要見見是哪個王八蛋敢砍我翅膀！”
    他眼一眯：“沙利爾……”
    我又錯了……我不該在他麵前罵人……現在想想那會跟他一道剛來魔界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還罵過他，真想一頭撞死！
    他牽起我的手輕輕一吻：“沒關係，不用在意。”
    天哪，我可什麼都沒說，他怎麼就好像聽見我說啥似的來勸我了？
    不過他這麼一親我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啊，我想逃跑了……
    他笑意更甚，紫色的眸子靠近了些：“沙利爾，一直忘了告訴你，那個詛咒，其實是黑魔法‘靈魂分割’的原因，而靈魂分割的效果之一，就是靈魂主體可以感應到第二靈魂的大致思想，‘束縛’的其中一項效果，就是可以消除這種感應。現在‘束縛’解除，我自然可以感應到你大致在想些什麼。”
    恩？這麼牛？走哪都行唄？那我豈不是在你麵前全裸了？
    他立時啼笑皆非：“凡是法術，都是有範圍效果的，就是說，出了施術者能力範圍，便不再受法術作用，這也是為什麼你身有‘束縛’詛咒的時候隻要跑出一定範圍，便不能被他人左右的原因。”
    “就是這種魔法還有別的效果，但是問題不大，你無須擔心。”
    隻是說著話的時候，他的眼神閃爍了兩下，又恰好被我捕捉到了。
    “這是真的嗎？”我將信將疑。
    “對了沙利爾，你要不要學習一些簡單的法術？”他輕輕合上書，提議道：“身在魔界，還是要有些自保能力為好。”
    啊，對！法術！我要學！這樣就可以變出錢來了！
    “沙利爾！”他微微一笑：“雖然不想打擊你的積極性，但是——仿造假幣，是要被扔進煉獄的。”
    於是，我成為超級富翁的夢想破滅了。
    等我進到書房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渺小，很卑微，很……我要長高!
    他低下頭，與我的視線持平：“沙利爾，這些書你以後要經常讀書，這些都是很有用的。”
    我點頭，好吧，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好了，隻要是你的希望，我都會盡全力去做。而且這也確實很必要，我也不想老是被撒旦笑話我文盲不是。
    他這才走進書海，長長的書櫃拉出一道道的黑影，他的身影就這樣越過一道道的陰影，向著更遠的地方走去。昏暗的房間，錯落的書櫃，淩亂的影子。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忽然失去了他的影子，巨大的陰影將我埋沒，空曠的房間靜得隻剩下我的呼吸。似乎有一天，我就會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他的蹤影。
    他總是那樣耀眼，令我隻能仰望和崇拜……
    即使彼此已經毫無保留，但我仍覺得不安，這種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我不能感應到他的內心，所以不清楚他是否也如我一樣。
    “沙利爾，無須憂慮。”
    他平靜的安慰我，冰冷的指尖滑過臉頰，懷裏捧著幾本剛抽出來的書，忽然有點嫉妒那些書，要是我也能變成書，被他這樣捧著就好了。
    “你不會拋棄我的，對不對？”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既是期待也是懇求，隻讓人覺得卑微，也許在他的麵前，我從來都很卑微。
    他的手忽然頓住了，紫色的眸心星光般閃爍起來：“是的……我，再也不會拋棄你了。”
    最近幾天背後又開始呢發癢，於是薩麥爾為我解開了封印，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又長出了第二對羽翼，不過仍然是黑色的，而且明顯比第一對段小了很多。
    剛解開封印的時候翅膀一伸出來掉了一地的絨毛，這才發覺羽毛已經長齊了，薩麥爾隻是笑望著我看我像個雛鳥似的在一邊練習使用翅膀。
    翠綠的葉子落在手心，他執起葉子，輕聲低喃，原本新鮮的葉子像是失去了營養一般迅速枯萎脆落散為散碎的渣滓，被風吹走。
    “那是什麼？”我好奇的拍著翅膀飛到他身邊。
    其實上次就想問了，為什麼會有奇怪的葉子老是圍著他轉，如果不接住看一眼就會一直在那裏飄來蕩去的。
    “那是生命之樹的葉子，上麵寫滿了人的名字，每當有人將要死去，就會有相對應的樹葉從天堂落下，當我念出名字，四十天後，這個人將會被收走靈魂。”
    他的唇角翹起，帶著淡淡的懷念意味：“你那時還在天堂的時候，還曾用它當作信紙給我寫信呢。”
    這玩意還能當信紙？
    “是啊，那還是‘她’告訴你的。”
    “她？她是誰？”
    “她是……一個真正心懷慈悲和博愛的人，一個曾經犯過錯，也奉獻和犧牲過的人。以前我尚不知覺，直到解除了‘束縛’才知道，她的‘放逐’，竟是要以自己的命做交換。”
    薩麥爾望向天空，月亮升起的地方：“很抱歉，我，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