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往前走,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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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遇這幾天就要考試了,他的成績向來很穩,雖然平時都在家裏複習,但是功夫是下得夠夠的,學校組織的三次模考他的成績都不錯,江遇這個名字在這幾次的模考中都出現在了學校的榮譽榜上,基本上每次大考都是第二或者第三的名次。
第一名他倒是無意間瞥見一次,隻記得那人名字裏有個“晏”字,這個姓氏不怎麼常見,那人的成績倒是十分亮眼,最好的一次,跟他差不多有將近10分的差距。
這人是不是有個男朋友來著?好像是領成績單的時候,江遇看見過他跟一個長相很秀氣漂亮的男孩子走得很近,兩個人之間那種黏黏糊糊的氣氛看著不像是普通的哥們關係。
畢竟恨不得把眼睛黏在自己哥們身上,一看見他跟別人走得近一點就擺臭臉還帶著點慫的好兄弟也不是很常見。
江遇也隻是短暫性地偏了偏題,很快他的思緒就跑到了臨城,他曾和顧寂約定高考完就會去的地方。
他又想到顧寂,那個瘦弱而有著頑強的生命力的男孩子,他還記不記得有自己這麼個人?還記不記得他答應過自己會去接他?
“你肯定記得的,顧寂。”沒有人回答他,江遇自己給出了答案。
6月1號,兒童節,再有一個禮拜就是他高考的日子了,江遇這幾天一直在刷題,等他反應過來今天是兒童節的時候他停下了手裏的筆,莫名覺得自己應該給某一個人說一聲“兒童節快樂。”
即使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打開通訊錄的時候,望著零零散散加起來也不超過10個的聯係人,劃過那些看了就讓人生厭的名字,他毅然決然地決定還是給顧寂打過去最好。
哪是什麼一時興起的臨時決定?那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偏偏有人死不承認。
嗯,應該不會打擾他太長時間的,他就說一句六一兒童節快樂,別的不會多說的。江遇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疏導,將爛熟於心的號碼輸了進去,周邊那些微小的聲音似乎都慢慢地從他的世界裏消失,隻剩下電話裏的“嘟嘟”聲。
“喂,你好。”
沒響幾聲就接通了,還好。
“顧寂,”
江遇像是因為跟這個名字的主人有一段日子沒見麵的緣故,叫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不知為何覺得這感覺有點奇怪,如果非要找一個參照物的話,那或許就和那天他送顧寂離開時,那人趴在他懷裏哭泣的時候差不多。
“江……遇?”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確認聲音的主人是誰,帶著些驚訝和輕易發現不了的喜悅,江遇的名字從顧寂嘴裏叫了出來。
距離上次聽到顧寂叫自己的名字,也就是離開那次,原來已經快三個月了。
兩人都覺得恍如隔世。
“你還聽得出來是我的聲音啊,我還在想你會不會以為我這是個騷擾電話給我掛了呢。”江遇的心情慢慢變好,開始跟顧寂打趣。畢竟他當時也沒告訴過顧寂自己的電話,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掛斷的準備。
顧寂一時沒接話,他有些僵硬地舉著手機,江遇那句玩笑話還在他耳邊沒完全消散掉,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他沒有告訴江遇的是,這三個月以來他已經接了很多個未知來電,每一個都不想錯過,因為他不知道裏麵會不會有他期待的那個人打來的一通,有時候錯過了陌生來電還會緊張地回撥過去,隻是很可惜他聽到的幾乎都是推銷電話,於是他又很快地掛掉。
“我打擾到你了?”江遇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摸出一根煙拿在手裏一直轉。顧寂沒怎麼說話,這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這通電話來得不是時候。
“啊?沒有,我也沒忙什麼,”顧寂終於緩過來連忙解釋,慌亂中打翻了手邊的一杯奶茶,還好不是給客人的。
“就是沒太想到你今天會給我打電話,有點驚訝。”
何止是驚訝,一旁的同事看著他這個一天笑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清的同事,今天接起電話之後嘴角就一直掛著若隱若現的笑,八卦之魂簡直熊熊燃燒,幾乎是兩眼放光地盯著顧寂那暗掉的手機屏幕看,都快盯出兩個洞了。
可憐了麵前的客人,明明點了奶茶半天不見一個人給他做,一個長著一張帥氣的臉在忙著打電話看起來有點小傻,另一個在忙著看那個打電話,看起來更傻。
不禁尋思著這家店是不是個黑店。
“沒什麼,就是今天不是六一兒童節嗎?想著給你說一聲六一快樂。”
江遇指尖夾著的煙來回打轉,手臂撐在背椅上舉著手機沉聲說。
六一?兒童節?他?節日快樂?顧寂覺得自己可能是休學了幾個月以至於接收信息的能力有些退化了,一時間竟有些不太能理解他這句話。
“江遇,我……18歲了。”顧寂有些猶豫地提醒道。
18歲的……兒童?這是什麼新出台的年齡階段劃分政策嗎?他怎麼不知道?
“昂,那也就剛成年啊。”江遇一副理所應當的過來人語氣,顧寂覺得自己居然反駁不了。
“好吧,”他選擇妥協,轉頭的一瞬間終於看見了等了好一會兒的客人正以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自己,再一看,嗯?怎麼他的同事也是這種眼神?
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江遇,我這裏還有點事要處理,可能得先掛了。”顧寂沒有察覺到他正用衛生紙來回擦著已經發亮的台麵。
“好,你忙你的。”江遇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也不想真的打擾到他,說完就掛掉電話。
“不好意思,這是您的奶茶。”顧寂遞上奶茶,思緒還沒完全從那通意料之外的電話掙離。
……
江遇晚上睡覺之前收到了一則短信:江遇,考試順利。
江遇心裏一片怔鬆,不用想也該知道是誰的信息。
他昨天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顧婕,她的肚子已經有了明顯的隆起,江遇恍然想起她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隻是當時顧寂離開的時候才一個多月看不太出來。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性子,但是每每偶然遇到顧婕,看著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眉間總透著一種憂傷和不安,臉上還是會時不時出現一些淡淡的傷痕。
徐明強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整天不見人影。
這種時候他就會想:這孩子出生以後會擁有一個怎樣的人生呢?會不會成為下一個顧寂?
似乎除了那個孩子以外,這裏的一切都和顧寂離開之前沒什麼區別,偶爾顧婕也會問起一句:“小寂……有沒有和你聯係?他,過得還好嗎?”
或許顧婕是真的擔心顧寂過得不好,可是江遇深知他不能鬆口,顧寂那麼信任他,他是唯一一個知道顧寂去向的人,他必須守口如瓶。
否則顧寂拚了命好不容易逃離的日子又會卷土重來,他的人生不能再有任何差錯。
絕對不能。
“阿姨,他沒跟我聯係過,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我想他應該是不希望被打擾的。”
江遇盡量保持著晚輩該有的禮貌,但是其餘的再也不肯透露半分。
高考那天,考場外是熙熙攘攘的學生和家長,江遇隻有自己一個人,他孤身一人走進考場,又平平淡淡地答完了所有的題,再一個人神色如常地出來。
在他前麵不遠的地方,有家長給自己考完的孩子買了捧花,江遇能夠理解這是長輩給孩子的祝福,隻是這祝福對他來說不免有些太陌生。
江遇的目光在那對父子身上停留片刻很快挪開,還剩最後一門了,江遇捏緊了手裏的準考證,明天下午的火車票。
去臨城的。
“江遇。”
有人在叫他,江遇原本已經邁出去的步子驀然頓住。
抬頭,他見到了顧寂,那人就站在樹蔭底下。
白色的帽子,藍色的醫用口罩,盛夏的天氣他竟然穿著長衣長袖,全身被包裹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可江遇就是認出來了。
那是顧寂。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不多時他已經站到了這人麵前,語氣裏透著些隱隱的擔憂,環顧了一周確認這周圍沒有徐明強的身影,江遇才勉強放心。卻還是忍不住抬手將顧寂的帽簷往下壓了一點。
於是他的眼睛徹底被遮住。
才三個月,顧寂的臉不再像之前他見到的那樣削瘦,雖然被口罩遮了個嚴嚴實實但江遇還是看出來了,臉上有肉了,之前突出的肩頭也略微圓潤了一些。
“昨天就到了,在酒店住了一晚,待會兒就要回去了。”顧寂輕聲回答,江遇莫名覺得他在笑。
這麼來回折騰就待一天?江遇蹙眉剛想說什麼顧寂再次開口:“今天下午最後一門了。”
“嗯,英語。”江遇點點頭。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別太困了,我就先回去了,不能留太久。”
顧寂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紅繩遞到江遇麵前。
“這個給你。
他接過來仔細端詳著,輕笑一聲:
“你還信這個啊?還是文科生呢你,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都忘記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他也認認真真地把紅繩戴上了,那前麵綁了一塊很小的牌子,寫得是“金榜題名”四個字。
“嗯,我信。”顧寂無聲地笑了笑,他在想:
我當然會信,畢竟從一開始你的出現本身就是個奇跡。
所以他也嚐試著開始為江遇求一個考運。
“我走了。”
“現在就走?”
“嗯,我隻請了一天半的假,再晚一點就要扣我工資了。”
顧寂清淺的目光落在江遇手腕上的紅繩上,他悄悄許願:一定要保佑江遇,考試順利。
江遇隻說了句:“我送你。”就讓顧寂的記憶在一瞬間回到離開那天,他沒再說話,靜靜地在前麵走,江遇就在後麵跟。
快到車站的時候,沉默了一路的顧寂終於還是問江遇:
“她怎麼樣了?”
“還好,”似乎是覺得這樣的回答有點太冷淡,又添了句:“孩子也還好。”
“有四個月了。”
“嗯,已經能看得出來了。”
一陣沉默。
“……那個人呢?”顧寂隨手摘了片葉子拿在手裏,低著頭露出脖頸處白淨的皮膚,在陽光下有點晃眼。
“還那樣,一天也見不到人。”
江遇的回答基本都是點到為止,他怕顧寂問得越深在這裏的羈絆就越深,這不是一件好事,他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不是為了出去一趟再回來的。
顧寂不再問了,江遇一直送他到了車站,顧寂想摘下口罩卻在抬手的那一刹那被江遇攔下了。
“別摘,”江遇替他正了正有一點歪掉的帽子,靠近了一點。
“不隻是現在,這一路上直到你到臨城之前都不要摘下來。”
顧寂怔愣幾秒,點頭答應,他知道江遇在擔心什麼,於是抬起的手立刻就放了下來。
“顧寂,既然已經走出去了那就別回頭,任何時候都別回頭看,一直往前走,去你想去的地方。”
江遇還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叮囑著他,拍了拍顧寂的後腦勺,他感受到了江遇靠近的氣息,卻沒有再撤開身體。
如果從顧寂後麵的角度看過去,這動作很像江遇把顧寂攬在懷裏。
“記住了,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