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他不想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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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作響的破舊的木門,仿佛並不能阻擋屋裏傳來的惡毒的詛咒和持續不斷的打罵聲。
狹窄的走廊總是散發著令人反胃的潮濕的發黴味,像是陽光照到了世間所有地方,唯獨忘記了這裏。
江遇搬來這裏不到一個月,幾乎每天晚上都能聽到這樣的動靜:
“賤/人!你敢管老子?看我不抽死你!”
“你跟你那個雜種怎麼還不去死?啊?”
“小雜種!滾開!你找死是不是?”
……
女人的哭泣和哀求聲和男人無休止的辱罵與暴打。
夾雜著電流聲的天氣預報在令人絕望的過道裏響起:
“日本關東地區受低氣壓與寒流影響迎來降雪天氣,沿山地帶晚間可能增強為大雪,東京市中心等平原地帶也可能出現積雪。此外,關東地區最高氣溫比曆年平均低了約10度,寒冷程度如同嚴冬。據日本放送協會(NHK)報道,日本氣象廳指出,關東地區東南海域上空籠罩低氣壓,並流入強烈寒流,導致以關東地區北部為中心的區域開始降雪,東京23區等南部的平原地帶也有雨夾雪或雪……”
“瘋子,”
江遇站在那扇門外,身側雙拳緊握,呼吸有些粗重。頭頂的燈光太刺眼,在潮濕的地上打出陰影,顯出一片黑暗。
他覺得酗酒的男人和家暴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顯然在這扇門後麵,那個正在施暴的男人這兩樣都占了。
“已經淩晨了,你這是在擾民,還要繼續的話我就報警了。”
江遇帶著生硬和冷漠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進去,裏麵辱罵聲和酒瓶碎裂的聲音停了下來,隻剩下微弱的、充滿恐懼的抽泣聲。
過了幾秒,門被人從裏麵推開,發出“吱呀”的聲音,像是指甲劃過黑板時發出的那種讓人隻想捂住耳朵的聲音。
江遇隻覺得刺耳。
撲麵而來的難聞的酒氣占據了他整個鼻息,男人麵色不善,似乎對於江遇的多管閑事很不滿,又或許是為了他那所謂的、根本不存在的男人的尊嚴掃地。
真是讓人惡心的存在,他想。
“小子,不該管的事兒別TM瞎管,回去!”
說完就要不耐煩地關上門,在木門完全閉合之前,透過那一點點空隙他的眼睛落在一個瘦弱的身影上。
他被女人死死地護在懷裏,眼睛卻一直緊盯著自己麵前的凶神惡煞的男人,明明瘦骨嶙峋卻又莫名的倔強,肩胛骨、嘴角、眼角都在往出滲血。
他額前的頭發似乎長久沒有得到打理和修剪,有些淩亂的散落著,快要遮住他的眼睛。
和一旁哭泣發抖的女人不一樣,那是江遇第一次在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男生身上看到那麼強烈的恨意,很像他在電視上看到的獅子注視獵物的眼神。
那是江遇第一次看到顧寂。
當然,又或許是第二次。
事實上,顧寂並不想吃掉那個男人,他想將他碎、屍、萬、段。
不知為什麼,一向不喜歡多管閑事的江遇覺得,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莫名的覺得如果自己就這麼回去,那麼今晚或許會有人死在這間陰暗的房子裏,而有的人他的一輩子也會葬送在這裏。
很奇怪的一點,他覺得會死掉的人會是眼前這個醉醺醺的男人。
於是他伸出腳抵住差點就要完全關閉的木門。
“嘖,”男人不耐煩地看著他,他卻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迎上他凶狠的目光。
“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看著男人扭曲在一起的五官,江遇卻瞄了一眼屋裏的顧寂,他在想:
不知死活的到底是誰呢?
“您知不知道有這麼一句話,”江遇嗤笑一聲,“多行不義必自斃。”
“說不定哪天走在路上迎麵過來一輛車,您又恰好沒注意,然後……”
江遇收住聲音,停頓片刻,雙手合攏又放開,做了一個類似於煙花爆炸的動作。
“您就沒了,也說不準,也有可能是全身癱瘓?半身不遂?”他有些惡毒地預測著。
色厲內荏的草包男人竟然神神叨叨地往門外看了一眼,似乎真的被他的話嚇到了。
江遇甚至貼心地給他挪了挪位置,好讓他的視野更加開闊。
“滾滾滾!哪來的神經病?再發瘋信不信我去找你爸媽讓他們好好管教管教你!”
男人終於從驚悸中回過神來,更加窮凶極惡的表情出現在堆滿橫肉的臉上。
讓江遇想起小時候在案板上見到過的豬肉。
“嗬,”還沒等江遇想好要怎麼噎一噎這人,屋子裏傳來哂笑聲,是顧寂。
“你還知道管教?這兩個字怎麼寫,知道嗎你?”
瘦小的身體支撐著站了起來,步子不穩身體微晃,摸了一把額頭上的血,滿眼嘲諷地朝這邊看過來,和江遇有那麼一瞬間的對視,很快又撇開。
男人立馬就要抄起酒瓶往裏麵衝,嘴裏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江遇拉住了他,顧寂的眼裏閃過一瞬的驚訝和別的什麼情緒。
那情緒消失得太快,江遇來不及辨別。
“小寂!別說了!別說了!”癱在地上的女人似乎害怕極了,瘋了一樣拉住顧寂的胳膊。
另一隻手去捂他的嘴,滿臉帶血顯露出驚恐非常的表情,她不敢惹怒那個男人。
江遇和他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卻依然能感知到顧寂的眼裏那一片悲涼。
看著不做反抗也不允許他反抗的女人,他不知道要怎麼才能逃離這個地獄。
“我剛才說報警,您以為我鬧著玩啊?”江遇舉起手機遞到男人眼前。
110,號已經撥好了。
“您說我這萬一手不穩按下去,警察叔叔到了看見滿屋子是這麼個情形,那到時候他們是先處理您擾民的問題呢?還是故意傷害罪和家暴的問題呢?又或者是數罪並罰呢?”
江遇慢悠悠地說著,似乎並不著急要看一場好戲,不遠處,顧寂靜靜地注視著他,或許是屋裏燈光太過晦暗,他出現錯覺。
有那麼一瞬間他在顧寂冰冷的眼底捕捉到一絲期待和渴望。
“你!滾滾滾!”男人震驚地揮著手要趕他走,使勁兒關門。
江遇也不生氣,他知道這個男人慫了,至少今天晚上的這場鬧劇到此為止,他不會再聽到那些讓他煩躁而憤怒的聲音。
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來,扯起嘴角輕聲說:“您還是別找我爸媽了,我吧,是個孤兒,沒有爸媽。”
他要找就隻能去地下找了,反正江遇不攔著。
江遇說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身後傳來巨大的響聲,男人帶著不敢發作的怒氣狠狠關上了門。
“報道還稱,22日氣溫也低於曆年平均水平,其中東京市中心的溫度比平均最高氣溫低了約10度,寒冷程度如同嚴冬,22日淩晨起,東京市中心氣溫逐漸下降,中午12時49分左右記錄的氣溫為……”
那播報未完的話被他徹底掐斷,整個房間陷入長久的安靜,黑暗裏江遇沉沉閉眼,睫毛微動。
外麵也不再有任何聲音傳來,都結束了,他也累了要睡覺。
他沒看到的一幕是:在他徹底關上房門的那一刻,顧寂微微張口。
他忽然有些想喊“救救我”
江遇的出現,讓他死寂多年的希望出現了死灰複燃的跡象,他第一次想要朝一個人呼救。
半夜,江遇從夢中驚醒,頭發被冷汗浸濕緊貼著臉,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仿佛房間裏的氧氣所剩無多。
那個血淋淋的夢再次複現,像無數條浸滿了血的藤蔓將他纏繞著,死死地纏住,想要拖著他一同墜入地獄。
可他不想下地獄,他要留在人間。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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