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新聞標題，陸嘉耀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甩鍋道：“母親，陸豐一直在外麵長大，我和詩韻本身就不同意他留下來，是您一意孤行。”
    “陸嘉耀。”陸雲打斷了兒子的喋喋不休，美眸平靜地注視著陸嘉耀，“你臉上那兩個窟窿是出氣的嗎？”
    突然被罵的陸嘉耀一愣，隨後有些委屈道：“我知道母親一直不滿意我這個兒子，但母親也不應該為了陸豐那個野小子傷了我們母子間的情分。”
    看著控訴她的兒子，陸雲除了頭疼就隻剩下懷疑。
    想她一世英名，從陸家十幾個繼承人之中殺出一條血路，坐上當家人的位置，唯一一次任性就是找了個腦子裏除了風花雪月沒有其他東西的丈夫。
    好在她這位既是個浪漫主義者，又對伴侶很忠心，願意舍棄原本出身入贅陸家做她身後的支持者。
    結婚後她可以放心在外麵拚搏，不用擔心家中出意外。
    陸雲對自己的丈夫很滿意，以至於忘記了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不應該交給天真爛漫的人教導。
    陸嘉耀性格本就肖父，小時候又一直是她的丈夫在教導，即便她後來發現不對將孩子帶在身邊，卻也無法將陸嘉耀的性格扭轉過來。
    本想著小號練廢了，不如開個小小號。
    可孫子出生的時候，她偏偏被家族事務絆在國外趕不回來，等到回來後兒子兒媳就告訴她孫子已經出生。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她將孫子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陸天青雖然天生沒有同理心，並且行事風格毒辣，容易鑽牛角尖，但學習能力很強，天賦也不錯，還算是適合接替她的位置。
    如果不是私人醫生對家族成員進行例行檢查的時候，發現陸天青的報告異常，恐怕她就要將陸家交給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外人。
    陸雲半生英明，卻也沒算到兒子兒媳能夠糊塗到在私人醫院高級病房被人換走孩子。
    調動人脈徹查十多年前的記錄，總算是將真正的孫子找了回來，但第一次見麵，陸雲便知道這個孩子不會和陸家親近。
    那雙眼睛裏麵的神情像極了她年輕時候，用溫和外衣遮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隻有熱情如永不墜落的太陽般的人才能暖化他們這類人。
    她的雙親雖然無法給予這種情感，但最起碼是承認她這個女兒也願意提供幫助，等到她成年需要聯姻時，又好運遇到了身份地位合適，並且天真純粹的丈夫，而陸豐顯然沒有這個好運。
    從小缺失的親情，讓陸豐長成了天然淡漠的性格，若是回到陸家之後，她那個好兒子兒媳願意對這個孩子稍微友善一些，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但她的兒子兒媳完全無視陸豐吃過的苦，一而再再而三為了陸天青去警告陸豐。
    甚至為了穩定陸天青在陸家的地位，想要給陸豐按上私生子的名頭。
    陸雲一直不明白這對夫妻腦子裏在想什麼。
    他們已經在陸天青身上花費了太多情感，沉沒成本無法收回，更應該及時止損才對，可他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不僅在各種場合幫陸天青站台，甚至還在她麵前不斷貶低陸豐褒獎陸天青。
    陸天青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前繼承人，她比誰都清楚陸天青有幾分本事，兒子兒媳在她麵前吹噓，隻能是班門弄斧。
    要不是陸天青在她麵前還算是乖覺，就憑借陸嘉耀夫妻兩個那些不長腦子的吹噓之言，她早就卸了陸天青手中權力，將他丟到分公司去“養老”。
    以陸家的財富，養得起一個富貴閑人，隻要陸天青踏踏實實，她甚至不介意給對方一個體麵的未來。
    她如今還未否定陸天青隱形繼承人的名頭，隻不過是權宜之計，陸家繼承人這個位置，絕不可能留給外人。
    找回陸豐之後，陸雲便已經開始在小輩之中開始物色新的繼承人，可是一圈看下來，要不就是不夠聰明，要不就是不夠狠，還有些人大局觀實在是一般。
    一拖就是六七年，如今倒是有幾個進入陸家產業的小輩表現還算不錯，可陸雲不是大公無私的聖人，她還是希望將陸家大權交到親孫子手中。
    這幾年，她對某些人的小動作睜隻眼閉隻眼，就是為了測試陸豐的能力。
    結果並未讓她失望。
    陸豐的處理風格雖然不像是陸家人，但基本沒有太大的瑕疵，有些考慮不周全的地方，隻需要她日後提點一番就好。
    陸雲認可陸豐的能力，但也清楚陸豐是否適合成為陸家繼承人，關鍵點不隻是陸豐的能力，還有陸豐和陸家的關係。
    後者倒也不是沒有調節的餘地，隻要……
    陸雲將目光落在神情倔強委屈的兒子身上，淡淡道：“你和詩韻最近參加各種晚宴也辛苦了，我會從私人賬戶裏麵給你們劃一筆錢，去國外散散心。”
    話題突然轉變，陸嘉耀愣了一下，才臉色不太好地道：“母親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覺得我這個當媽的沒人性，這次就給你們放一個假。”
    實際上她兒子和兒媳在分公司本來就是掛名經理，有和沒有基本沒有太大區別。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嘉耀神情有些尷尬地反駁了一句，自以為掌握了陸雲的想法道，“如果您要處置陸豐完全不需要顧及我和詩韻。”
    “我剛才說的話，你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陸雲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輕歎道，“如果你不是我兒子，我現在就會叫保安將你丟出去。”
    “母親，我……”
    見陸嘉耀還是不服氣，陸雲抬手製止他說下去，直截了當道：“這照片上的人是陸天青。”
    陸嘉耀瞬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張嘴。
    陸雲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直接將桌麵上一個信封丟了過去。
    “這照片很久之前就被人送到了我手上。”
    陸嘉耀並未接住，信封掉落，照片撒了一地，每個照片上都是同一個年輕男人和不同的少年，其中有幾張照片將男人的正臉清晰記錄下來。
    “看看你的”好兒子”，我是不是該高興他還知道不去碰未成年？”
    雖說這裏麵的對象，大多都剛滿十八，但最起碼是成年了。
    “這……”
    陸嘉耀蹲下身將照片撿起來，一張張翻看，確定沒有修圖痕跡後，臉上表情宛如調色盤五顏六色。
    見兒子臉上隱約有羞愧窘迫，陸雲雖然還是不滿意，但至少不會覺得這個兒子單純到了“蠢”的地步。
    “這件事我會讓人壓下去，你們夫妻也歇歇心思，如果實在是放心不下就將陸天青也帶出去。”
    陸雲語氣隨意，仿佛陸嘉耀夫妻二人要帶走的是隻小貓小狗。
    這種態度激起了陸嘉耀骨子裏的叛逆。
    他將手中照片重重放在桌子上，道：“母親為什麼總是看天青不順眼？”
    “我看他不順眼？”陸雲冷笑一聲，盯著兒子道，“是我逼著他濫情，還是我逼著他去騙剛成年的孩子？”
    “天青這個身份，自然有不少愛慕虛榮的狂蜂浪蝶貼著他，這也不能怪他”
    “陸嘉耀。”陸雲看著抻著脖子強詞奪理的兒子，突然覺得他很陌生，“你清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陸嘉耀從小便怕陸雲，陸雲生氣時，他甚至不敢喘氣，但這次卻一反常態。
    “母親，我不是您，我不看重血脈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陸嘉耀雙目因激動而泛紅，聲音止不住升高，道，“天青是我和詩韻看著長大的孩子，我相信他的人品。絕不會因為旁人隻字片語懷疑他。”
    聽到他慷慨激昂宛如宣講般的發言，陸雲心髒宛如被丟入了洗衣機中不停攪動般擰著鈍痛。
    她唯一的兒子，卻說她是外人。
    “好好好。”陸雲終歸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即便內心再如何難受，也不會表露出來分毫，“既然你覺得你那兒子千好萬好，那你們就好好寶貝著他，不要再用我陸家的人脈。”
    “母親……”
    “別叫我母親。”陸雲打斷陸嘉耀，擺手送客，“陸家老宅不歡迎外人。”
    陸嘉耀臉色驟然變白，呐呐不知該如何開口。
    陸雲看到他這樣心中更煩，直接拿起內線電話打給管家，幾秒後書房的門就被敲響。
    “進來。”陸雲將桌麵的照片全部收到信封之中，頭也不抬地道，“把這位先生請出去。”
    過了幾秒鍾沒有聽到回應，陸雲不耐抬頭，看到來者時眼中冷意瞬間消融，驚訝道：“怎麼回來了？”
    “不歡迎我？”儒雅男人笑著開口，緩步走到書桌後幫陸雲按揉著肩膀，“交流展那邊有年輕人盯著，我這個吉祥物當然要回家陪夫人。”
    陸雲眉間鬱氣稍稍散去，反手按住了丈夫的手掌，聲音溫柔道：“我可聽說你為這次交流展費了不少心，現在舍得放手了？”
    “當然……不太舍得。”男人彎腰貼在陸雲耳邊，淺笑道：“不知道夫人可否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