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蘇府，她托明籬帶給月皖，自己則回房上藥。
    好像在蘇家活得更久，走得更長遠，就必須獲得蘇建坤的信任，單單隻是月皖小姐，還不足以能讓自己在府中有立足之地。要在府中獲得如遲暮那般舉足輕重的地位。
    明籬推開千亦房門，嘟著嘴耍性子，一屁股坐在千亦床上，還將她往裏處擠了擠，千亦吃痛。
    “你幹什麼？”林千亦咬牙切齒。
    “給小姐買，不給我買？”
    千亦一愣，而後淺笑：“原是因為這個。”她指了指桌上的桂花糖糕，“喏，給你吃。”
    “算你還有良心！”明籬起身，一蹦一跳朝著桂花糖糕奔去。
    千亦見她吃得歡暢，便從懷中拿出一塊，放入口中，軟軟糯糯，甜而不膩。
    “吃了我的桂花糕，可得替我上藥！”
    “小氣鬼。”明籬放下桂花糕，走到千亦床前，為她擦藥。
    “我不是記得你隻有板子傷麼？怎麼一夜未見，背上多出這麼些劃痕來？薑督頭拿鞭子抽你了？”
    千亦語塞，搖頭。
    “也是，量薑督頭如今也不敢動你。”不知不覺，便加重了手勁。
    “嘶——”千亦吃痛，“你輕一些！”
    “真挑哇你！”嘴上雖是這麼說，還是減輕了些力道，而後又開始罵罵咧咧，“你傷趕緊好，免得我滿手膏藥味，伺候小姐梳妝時，讓她心情不暢。”
    近日在房中養傷，不宜到演兵場訓練，那便到蘇建坤書房找些武功書，順便找一找關於昭淩將軍的書籍。以她對昭淩的了解其實已經不必再去翻看書籍，隻是想從書籍中查看是否有些隻字片語是被自己遺漏的。
    “蘇…老爺現在書房麼？”
    “在，怎麼了？”
    千亦搖頭。還是等蘇建坤離開書房再去找尋為妙，不然不好施展。可，即便蘇建坤不在書房，遲暮也會在一旁盯梢，以蘇建坤多疑的性格，定會讓遲暮將自己在書房中的一舉一動全全告知，也尤為不妥，必須得弄明白遲暮所愛，對症下藥。
    “明籬，你可知遲暮喜歡吃些什麼？”這世間再沒什麼比吃更能拿住女子的心了。
    明籬略微思忖，她與遲暮並未有過過多交集，也不甚清楚，便抓耳撓腮。
    “千亦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了想，咱還是得討好一下她，畢竟她是府中的女管家。”
    明籬點頭，卻又顯示出幾分極不情願：“可小姐不喜歡她，我也不喜歡她。”
    求人辦事，即便再不喜歡也得笑臉相迎。
    千亦沒有答話，隻待上完藥後到周邊旁敲側擊一番。
    明籬走後，千亦起身穿衣，朝竹雅苑走去，順便帶上了林崇予她的另一袋桂花糖糕，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她不愛吃這玩意兒。
    她輕輕敲門，裏麵傳來一陣明亮的女聲：“進。”
    門緩慢打開，露出了遲暮的臉龐，一雙靈動的眼睛正瞪視著千亦。她不言，靜靜看著千亦接下來的動作。
    “遲暮姑姑。”千亦朝她福身，而後將桂花糖糕放在桌上，作諂媚狀，“今日上街為小姐采買時，見這桂花糖糕成色正好，便想買來給您嚐一嚐，也不知您愛不愛吃。”
    遲暮看著眼前的桂花糖糕，以及坐諂媚狀近乎麵部扭曲的千亦挑了挑眉，眼神不屑。
    看樣子，似是對桂花糖糕不感興趣。
    “我不喜歡吃這種東西。”遲暮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然而千亦似是沒有聽到。
    千亦繼續笑著說：“這桂花糕很好吃的，姑姑嚐嚐吧？”她的笑容極為燦爛，仿若天上繁星。
    遲暮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種表情。但還是伸手拿起桂花糖糕，放入口中咀嚼。
    千亦仍舊笑靨如花。
    “嗯……味道不錯。”遲暮讚賞，“說罷，來此是因何事？”
    不愧是呆在蘇建坤身邊的老狐狸，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詭計。
    她仍舊嬉皮笑臉，壯著膽子走到遲暮身邊，見她沒有拒絕，便為其捏起肩背來。
    “姑姑，老爺不是準許奴婢可入書房取書麼？奴婢取書時身旁若有人在，會覺得渾身不大自在，所以……”她欲言又止，觀察遲暮的神情。
    “所以，你要我不跟著你？”
    “不是，奴婢又豈敢違背老爺的意思？隻要遲暮姑姑莫要將我的一舉一動告知老爺便好。”
    遲暮輕笑：“我當什麼事兒，你放心，老爺還沒這麼閑，整日盯著一個小小仆婢看。”
    “是。”千亦欣喜若狂，雖心中極度不舍，但這桂花糖糕沒白舍棄，如此一來，便好在書房查找書籍了。得到蘇建坤信任的第一步，便是要取得遲暮的信任，隻要拉攏遲暮，與自己同屬一條戰線，何嚐來日不能成為蘇建坤的左膀右臂？倒時，便可更好從他身上竊取機密。
    遲暮表麵上雖不動聲色，內心卻暗暗驚詫，這林千亦竟是一個心機深沉之人，若非蘇建坤有令，自己也不會隨意放行，不過，這丫頭似乎也並無惡意，隻是單純想找幾本兒書罷了，又何必與她如此較真？
    翌日，書房。
    遲暮十分信守承諾，此次她站在書房外，等待千亦在裏處挑選書籍。
    千亦暗暗竊喜，遲暮隻是看上去不好搞定，實則一袋桂花糖糕將其收買，屬實叫她有些意外。
    書房無人，自己行事也可大膽一些。不得不說，蘇建坤的書房擺放有序，任何門類的書籍都有，卻偏偏不見有關玄機與昭淩的，也是，昭淩乃前朝舊臣，私藏典籍必是殺頭之罪，而蘇建坤苦尋玄機未果，房中又怎會有關於玄機的書呢？
    千亦四下看了看，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最後一排書架的角落，隻見一本薄而長的書突兀的放在其它厚而矮的書本中間，便快速跑到那本書前，將之取出，名為《司馬昭氏》。
    “昭，想必便是前朝大司馬昭氏了。”便翻開書籍仔細閱讀，不出所料，此為記載前朝大司馬家族事跡的書籍，蘇建坤房中藏有此書也不覺奇怪。
    在幻境中便可隱約得知，蘇建坤想要高官厚祿，無上權利，而前朝大司馬便是這般。隻是，前朝大司馬一家為民立命，從未行過半分壓榨黎民之事，蘇建坤終究無法企及，難怪他會將這本書置於角落。
    翻到了！昭淩！
    於千亦而言昭淩的事跡已不再陌生，隻是關於昭淩生前的最後一件事，眾人褒貶不一，她倒要看看，蘇建坤所藏的書裏，是如何評價昭淩的。
    書中載：“昭淩，黎國大司馬嫡孫女，生於仁光三年，玄機現世。九歲隨父入上林，身姿矯健受帝欣賞，拜為繇（zhòu）州郡主，仁光十九年，淩十六歲，北戎叩關，親率女騎北上，收複城池，其功甚偉。越明年，救助北戎一男子，其與黎鄰國勾結，九月，黎滅，建大順。”
    千亦自言自語：“繇州便是如今的平山……”而後她又被玄機現世四字吸引，“玄機於仁光三年便已現世，中間可曾有動亂嗎？黎國至仁光二十年才滅。”便開始往前翻看書籍，豁然開朗，在昭淩成長的這幾年間，災禍不斷，昭氏良將已全全將自己性命交代於戰場之上，這才有昭淩迫不得已帶兵上陣。
    既然昭淩生於玄機現世，又如何成為玄機命定人？昭氏眾多良將，為何偏偏選定昭淩？眾多疑惑從千亦腦海中蹦出，如今必須找到有關玄機的書籍，方可迎刃而解。
    淩天儀在平都，前幾日平都傳來玄機現世的消息，而昭淩生前為繇州郡主，繇州必然還留存有關於她的事跡，可拜訪此地。
    “蘇賊，知道玄機現世，險象環生嗎？”千亦困惑。
    “哈哈。。。。。。你是在問吾嗎？”一個略微沙啞的嗓音在千亦身後響起，她嚇了一跳，忙轉身，卻發現自己正站在書房之內，而書房中，一身黑衣的蘇建坤坐在書案前，正用一雙陰冷的眸子緊緊注視著她。
    千亦一怔，蘇建坤何時出現的？為何門外的遲暮沒有吭聲？她連忙斂住心神，跪倒在地：”奴婢見過老爺。”
    “哼，吾還真是低估了你。”蘇建坤緩緩起身，踱到千亦麵前，蹲下身子，輕嘲，“若能找到昭淩那樣的玄機命定人，便能得見玄機。”
    而後站起身來：“林千亦，你身屬平水林氏，昨日前去酒齋居，見到林崇了罷？”
    千亦怔然。
    “你以為憑你一人能這般輕易離開蘇府？你以為憑一盒桂花糖糕便能籠絡遲暮？”蘇建坤輕笑，“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就憑你，也能動搖吾？”
    氣勢威壓，千亦不敢喘氣。
    “與沈雲瑾一樣不知天高地厚。”
    千亦不敢答話。
    “怎麼？前幾日不是還敢與吾叫板麼？今日怎麼沒了那份氣勢？”
    “奴…奴婢莽撞，衝撞了老爺，老爺大人有大量，請您恕罪。”
    “林千亦。”
    “奴婢在。”
    “你今年年歲幾何？”
    “回老爺，奴婢今年16歲。”
    “16，昭淩被選為玄機命定人時，也是16歲。”
    千亦不知蘇建坤此話何解，便保持沉默。
    “你很聰明，卻如沈雲瑾一樣，行事莽撞，冒冒失失。”
    “奴婢謹聽教誨。”
    “你。”蘇建坤坐於榻上，居高臨下，“進了吾的過往，可曾有何感悟啊？”
    千亦緊抿嘴唇，不知該如何答話。
    “大膽些，吾還沒有旁人口中所言那般暴戾。”
    此話便如酒醉之人從不承認自己酒醉。
    “老爺英明神武，做事果斷，豐神俊朗……”見著蘇建坤越來越黑的臉，聲音便愈加小聲。
    “……”他白了千亦一眼，“林崇的女兒，竟也學會了這般油嘴滑舌的腔調？”
    “奴婢愚鈍，在幻境中隻知如何逃離，早已忘卻老爺您的過往。”
    蘇建坤蹙眉，甩袖離去。

    作者閑話：

    繇有三個音，yáo、yóu、zhòu，取“zhòu”音，意為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