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11
    由於正式的訓練從明天開始，晚間集訓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不過是站站軍姿，聽聽訓話，全連圍坐在草地上跟連長學學拉歌。
    結束之前，連長組織了一場“鼓掌傳球”的即興遊戲，目的在於讓大家互相認識，促進促進感情。
    中首彩的男生翻唱了一首時下大火的曾軼可的《最天使》，引得附近女生連隊高聲喝彩。
    接著，一名男生打了套太極拳，更是吆喝聲震天。連長誇了兩句，男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是跟著他爺晨練學的。
    ……
    小個子的連長利索幹練，三言兩語交代完明天的訓練要求，就地解散了隊伍。
    五連撤離訓練場的時候大多數連隊仍在集體活動中，其中就包括五班和六班女生所屬的六連。
    六連連長帶著點地方口音，說話詼諧風趣，隻是聲兒稍微小了些，往往後排的人還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前排人就已經捧腹大笑了。受到五連連長的啟發，他有樣學樣，也將自己的迷彩外套揉成一團塞進帽子裏，組織全連玩起了傳“球”的遊戲。隨著他特意吼出來的一聲“開始”，最裏圈捧著“球”的女生激動且快速地把“球”丟給了鄰旁的同學，生怕自己手底下慢一秒，連長立馬就會再吼出一個“停”字來。
    陶琪琪伸長了脖子，搖頭晃腦打探著情報。她和弘四坐的位置比較靠外圈，“球”一時半會兒還傳不到她們手上。
    弘四東張西望，觀察其他連隊的動靜。瞅著楚一正往這邊走，高舉起手隔遠衝他揮了揮。
    楚一走近過去：“還沒解散？”
    弘四歎口氣：“沒有，早著呢。真羨慕你們連。”
    “晚些水房不擠。”
    “哈哈哈你這是說反話呢吧。”
    “我說真。快到你了，當心。”
    弘四緊忙轉正回去，在陶琪琪把“球”塞進自己懷裏的下一秒反手推給了鄰旁。
    “弘四，我先回宿舍了。”
    “好。拜拜～”
    弘四望住楚一的身影走出訓練場，滿臉羨慕。
    陶琪琪拽了下弘四的袖子：“唱歌的男生就是他們五連的，就是不知道是我們班的還是五班的。”
    “我暫時對他失去了興致，隻想回宿舍睡覺。”弘四打了個哈欠，兩手扶腰活動了活動脖子，“剛才站軍姿站得我腳後跟疼，現在又坐得腰酸背痛。明兒早還要早起跑步，跑完才能吃飯。我都累虛脫了，哪還有力氣吃飯。這樣的日子得重複一周，媽呀，幹脆折磨死我算了。”
    “就是。”陶琪琪急於尋找那個唱歌的男生，瞪圓了一雙眼睛緊盯著五連，忽而視線鎖定一人，連拍了好幾下弘四的胳膊，“快看那個男生，長得好乖。”
    “哪個？”
    “哎呀，走掉了。”
    弘四順著陶琪琪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到一個瘦高的背影。
    “我看見他的臉了，可文氣。就像是民國時期的那種家境貧寒、求學不易反而越發用心讀書、積極進步的愛國學生。”
    “誒？這又是哪篇小說的男主？我怎麼沒看到過。”
    “如果你非要問的話，這其實是電影裏的一段小插曲啦，不是男主，但是是女主少年時期傾慕的對象。”
    “配角哦。”
    “是的。”
    “啊～好無聊～訓練場上就剩咱們連傻坐著了。啥時候解散呐。”
    “鬼知道。”弘四眺一眼燈光點點的宿舍樓，仰起腦袋望向夜空，“你看頭頂的月亮圓不圓，像不像鑫山門口賣的煎餅果子？”
    “打住，不要提任何吃的，我晚飯沒吃飽，餓著呢。當初我還勸服自己軍訓是來減肥的，幸好咱這兒窮鄉僻壤，就算想大吃特吃，出不去也沒地方買。”
    “哈哈，說得我們賊可憐。”
    弘四看去圈中央，連長單手叉腰，似乎在說什麼。不多時，前麵的女生陸陸續續地拍著褲子站起了身。
    “解散了，解散了。終於解散了。”她風風火火一躍而起，拉了把身旁觀天的陶琪琪，“趕緊回宿舍樓打熱水，再晚就要排不上隊了。”
    ON。12
    男生宿舍樓，5-316室。
    明曜洗漱完回到宿舍，房間裏隻有簡玖一個人，換了軍裝，短袖短褲，靠在窗台下的木桌前埋頭翻雜誌。
    他在門後的鐵架子上放下臉盆，大大咧咧走過去，裝模作樣望了望窗外，轉身離開的時候故意踹了一腳桌子腿。桌子受創搖晃了下，發出一陣沉悶的“咯吱”聲。他仰起頭吹著口哨，漫不經心地走了出去。
    簡玖被桌沿震得腰麻，合了雜誌站直身：“你再踹一下試試？”
    “咋？”明曜停下腳步，轉身瞪他，“老子再踹了，怎樣？”他抬腿踹向桌子。誰知腳還沒碰到，先被對方一腳踢中了腿彎。重心不穩，身體前撲，當即跪趴在地。雙膝磕上地麵，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嘶～你他媽！”
    “明曜你幹啥呢？”
    兩人聽見聲音，齊齊看向門口。
    楚一兩手插兜倚在門旁，表情漠然。
    明曜扶著桌子顫巍巍站起身，勉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這小子尋釁。”
    楚一打量著簡玖，視線在他左腳腕的膏藥上停留了幾秒：“尋釁？”
    簡玖：“你朋友先動的手。單挑，或者你倆一起上都行。”
    “關我什麼事？”楚一走去自己的鋪位，彎腰從床底下端出臉盆，冷冰冰地離開了宿舍。
    簡玖：“看來你朋友不需要你替他出頭。”
    明曜眨巴眨巴眼，隨後凶狠瞪向他，“誰他媽替他出頭，老子單純想揍你。”
    “那不用想了，你揍不了。我有紅花油，要是沒磕破皮，借你擦擦。”
    明曜齜牙咧嘴：“操！”
    “也別操了，有啥好操的。你叫明yáo？遙遠的遙？”
    “不是。日字旁。”
    “日字旁，是什麼字？”簡玖從短褲兜裏摸出支筆，打開雜誌封麵放在桌上，寫了個“日”字，“然後呢？”
    明曜不可思議地看看他，看看筆，看看他褲兜：“誰會把筆裝褲兜！”
    “我。”
    “……這筆是有啥特殊？”
    “沒啥特殊，就普通的油筆。不過，”簡玖捏筆一轉，筆在拇指關節上連轉了好幾圈，“特別好轉。”
    明曜摩拳擦掌：“給我試試。”他拿過筆玩了幾轉，點頭肯定，“確實比別的筆好轉。
    他接著寫完了“曜”字。視線無意間向下一掃，赫然“繁花路”三個花體字，抽了抽嘴角，表情一言難盡，“你咋還看女生的雜誌？”
    “打發時間。”簡玖接過他遞回來的筆，“朋友的，喏，右下角不是寫了他名字。”
    明曜依言瞅了眼，右下角用鋼筆方方正正寫了“唐律”兩個字，乍一看跟印的似的。
    “其實也看不進去，內容不真實，就比如高中生打架，誰會拿水果刀捅人。”
    明曜驟懵：“那不然呢？”
    “拳腳能解決的問題為啥要用刀？用刀隻會顯得很沒用。就算對方很沒用地拿刀來捅你，你這樣，”簡玖示範，上身躲閃，一腳飛起，“踢他手腕。你看，他拿刀是不是沒意義。”
    明曜模仿了一遍動作，求知若渴：“要是從後麵呢，突然從後麵撲過來？”
    “深蹲，橫掃。半蹲應該也行。”
    “厲害！哎，我都沒問你……”
    [It“sok，Iwantubabyknow…
    簡玖掏出手機看了眼：“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明曜挑了下眉，示意他隨意。
    “喂，才下補習班？”“沒有，我們也差不多半個小時前結束的。”
    簡玖走去自己床鋪，從背包裏翻找出紅花油丟給明曜，隨後出了宿舍。
    單手插兜，沿著過道慢悠悠走去樓道盡頭的公用陽台。打開照明燈的開關，走近護欄，背靠在上麵，無目的地望著人滿為患的水房。
    “沒洗漱，人太多，不想擠，一會兒去。”“離熄燈時間還算早。”“十一點。”“行，你也早睡。”
    掛斷電話，他將兩隻胳膊向後搭上護欄，仰頭看著天花板。
    牆壁上的斑駁印痕記錄了這幢宿舍樓的年久，流淌的歲月無聲無息為它塗染滄桑。
    城郊的夜晚太靜，聽得清晰風吹草動、蚊蟲嘶鳴。
    蘇瑋有“名言”：如果覺著周圍安靜，就點燃一支煙，看看火星，看看繚繞的煙。
    但是他沒有煙。決定戒煙的時候，他把沒抽完的半盒煙鎖進了書櫃最底層的抽屜裏。
    一隻灰色蛾子盤旋在照明燈的周圍，伺機便以身撞燈罩，不怕疼，不知疲倦。
    餘光裏，人影走近。
    “吹風？”
    簡玖不置可否。
    楚一走到他身旁，躬身趴在護欄上，遠望黑壓壓的山脈。
    “我姓楚，一月一日的生日，取名一。楚一。”
    “簡玖，簡單的簡，玖是王字旁右邊久遠的久。”
    “我以為是數字九。”楚一淺然一笑，“九哥和First是什麼關係？”
    簡玖轉頭看了他一眼，默一時，不愉道：“幹過架的關係。”
    “幹過架的關係？”楚一搖搖頭，“不應該。至少，知道九哥和First的人都認為你和他的關係很好。”
    “那九哥現身說法，不認識，沒關係。”
    “這樣。”楚一若有所思。“你腳腕怎麼了？”
    “雨後地沒全幹，打籃球滑到，崴了。”他頓了一頓，“下午我插你隊那事，對不起。”
    楚一轉過身也靠住護欄：“九哥，跟人說對不起，是要拿出點兒誠意來的。”
    “我不夠誠懇？”簡玖垂頭笑了笑，從褲兜裏摸出一根棒棒糖遞給他，鄭重道，“楚同學，對不起。”
    楚一被這舉動感到意外：“哄女生的伎倆？”
    “不是。沒有哄過女生。”
    楚一接住撕開包裝袋，取出糖叼在嘴裏：“行，九哥這招兒，對我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