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央司支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演奏，“開場就是一曲《將軍令》呐……”
    沈爾嵐兀自吃著糕點，白代殊若有所思的觀察著敲打揚琴的主奏女子，隻有言淺之風清雲淡似乎含著笑靜靜聽著曲子，一時間雅間裏倒是沒人再講話。
    第二曲是琵琶，上來三個纖細女子，依舊是唐服打扮，隻是紗衣換成了豔人的火紅色。踏著碎碎的步子款款上台，猶抱琵琶半遮麵。
    隻一微微欠身就入座彈奏。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珠玉落盤之聲頓時充盈整個樓閣，時起時伏，抑揚頓挫，一瀉千裏。而三把琵琶之聲竟融合為一，聽不出絲毫落差。曲調峰回路轉，幽靜卻暗藏危機，急促卻遊刃有餘，調動所有心智隨著曲調起伏不定。整個樓閣數百人竟無人出聲，仿佛完全被吸進這一曲《十麵埋伏》中。
    “那個……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白代殊最先沉不住氣，看著剛上台的《霓裳羽衣曲》壓低聲音道，台上十位紗衣婆娑舞姿翩然的美人水袖舞動，柔若無骨。
    此曲共三十六段，分散序、中序和曲破三部份，融歌、舞、器樂演奏為一體。共需三十位精通音律的女子表演。散序為前奏曲，全是自由節奏的散板，由磬、簫、箏、笛等樂器獨奏或輪奏，不舞不歌；中序又名歌頭，是一個慢板的抒情樂段，中間也有由慢轉快的幾次變化，按樂曲節拍邊歌邊舞；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高/潮，以舞蹈為主，繁音急節，樂音鏗鏘，速度從散板到慢板再逐漸加快到急拍，結束時轉慢，舞而不歌。伴奏采用了磬、箏、簫、笛、箜篌、篳簟、笙等金石絲竹，樂聲跳珠撼玉，令人陶醉。
    而此時正值全曲高/潮的舞遍。
    聽聞此言的沈爾嵐解決了最後一塊杏仁酥，扭頭去看台上的舞者，每一位都是雲髻高聳，身輕如燕，但是——那一雙雙巧目空洞一片，臉上還掛著笑眼眸裏卻虛空一片，和靈動的身姿形成強烈的反差，就好像是牽線的木偶。再這樣一看，台上那十位舞者真是怪誕之至。
    “她們……”沈爾嵐一驚，不詳的感覺油然而生，再轉頭去看其他客人——一個個聚精會神地賞著歌舞，倒好像是沒發現這微小的細節，“她們是被，催眠了……？”
    “看來事有蹊蹺啊。”南宮央司依舊保持著支著下巴的動作。
    隻有言淺之依舊不言不語，看著舞動的水袖。
    “喂，你怎麼看？”南宮央司見他不出聲伸手拉了拉他深色的袖袍。
    “靜觀其變。”言淺之一笑，再不多言。
    霓裳一曲終，一時間也沒再有歌舞上台。對麵樓閣裏轉出一位姑娘，碧綠翠煙衫，霧綠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翠玉簪子斜飛入鬢，笑的是一臉機敏，“花宴正式開始，請各位盡情暢飲——”聲音甚是明朗，恍如裂錦之聲隨之即來的是全場熙攘之聲，樓閣一瞬間又回到了談笑，樓裏也湧出數十位女子到各個雅間上菜添酒，嬉笑打俏，春色旖旎無邊。
    言淺之的雅間自然不例外，上菜的侍女退去後，方才那位翠衣姑娘竟親自端著銀壺來倒酒，她的容貌雖是清麗但是在這裏絕稱不上出眾，但自是一種氣質散開讓人不覺心脾清朗。她笑吟吟道，“四位公子覺得這歌舞可好？”
    “歌舞是好，可惜……”言淺之對答，故意欲言又止。
    “可惜如何？”翠衣姑娘不解狀。
    “可惜言某無幸一睹歌舞者的芳容。”
    “言公子這是何話？倘若公子中意於方才那些姑娘中的一位，竹衣這就吩咐下去讓她上來伺候公子便是。”話間就要招手喚一旁候著的侍女。
    “姑娘既是明白人，又何必要言某來點破？言某雖然愚鈍也自知方才的歌舞並非上台之人所作。若是姑娘的主人不見客直說便是，我等並不強求。”言淺之看向竹衣，神態閑雅，瞳仁深邃熠熠生輝，倒是看得竹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