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國 第九章 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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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人類世界的最後三天,大地還是一如既往的喧鬧。天國之中的神明俯視著無知的芸芸眾生,不斷冷笑。
丟卡利翁和皮拉已經將大船建造完成,並且將船拖到了居住的小屋前那片高地上。在這最後的三天,丟卡利翁和妻子皮拉也不忘將天父宙斯即將降下洪水的消息告訴世人,可是所有人都大聲嘲笑他們,根本不相信他們的話。
“丟卡利翁,你說的洪水從哪兒來?”人們問他。
“從天上來。”丟卡利翁如實回答。
“哦,丟卡利翁,你老糊塗了麼!老邁的思緒將你那點可憐的記憶攪得一片混亂,竟然說出這樣的蠢話!我從沒聽說洪水會從天上來!難道天上會流下一條河嗎?”人們大聲嘲笑著。
望著世人無知的嘴臉,丟卡利翁與皮拉流下了蒼老而渾濁的淚水,心中無比地淒涼。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在第四天的清晨,天空不像往日般一碧如洗,烏雲滾滾,海浪滔天。四方之風到處肆虐,田野上,山林裏一片狼藉。人們驚訝於天氣的反常,紛紛在家中躲避。丟卡利翁和皮拉早早地就將行李放在船艙中,風起的時候,兩人就進入了船艙,關閉了艙門,將可怕的狂風拒之門外。
到了下午,東風,北風,西風被風神艾歐洛斯關進了岩洞中,隻留下狂肆的南風帶著滔天的雨水從天而降,千萬條水線從天空直墜地麵,如同天地間懸掛著瀑布,驟然間傾瀉下來。人們何時見過這樣的雨水,就像天地間有了一條條滔滔的大河。人們驚慌失措,紛紛從家中跑出,躲避這突然而來的災難。雨水從高處流下,在低處彙集,形成了小溪,形成了河流,漸漸與大海相連。海水彙聚了雨水,漫過低地,並向高處積聚。人們恐懼了,紛紛請求天神的寬恕。愚蠢的人喲!此時天神們的心興奮得仿佛要從胸膛中跳出來。
猙獰的南風看見大地上無助的人們,顯得更加癲狂。可怕的臉黑得猶如鍋底,胡須沉甸甸的,好像滿天烏雲。洪濤流自他的白發,霧靄遮蓋著前額,更大的水流從他的胸脯湧出。南風升在空中,用手緊緊地抓住濃雲,狠狠地擠壓。頓時,雷聲隆隆,大雨如注。暴風雨摧殘了地裏的莊稼。農民的希望破滅了,整整一年的辛勞都白費了。
眾神也不甘寂寞,萬王之王宙斯手持雷霆之杖,將雷電狠狠地擊在大地上的高山上,躲避在那的人們紛紛慘叫著,有的直接被天雷之火燒成灰燼,有的隨著倒塌的山峰墜入滔滔的洪水中,哀號著,求助著。
戰神阿瑞斯駕著他的戰車不斷從水麵飛過,掀起滔天的巨浪。赫爾墨斯撿起地上的石塊,狠狠地將人們再次砸進水中。智慧女神雅典娜也舞動自己的長矛,不斷引起大地的震動。
最高興的莫過於海皇波塞冬,他把所有的河流都召集起來,說:“你們應該掀起狂瀾,吞沒房屋,衝垮堤壩!”河流們都聽從他的命令。波塞冬親自上陣,手執三叉神戟,撞擊大地,為洪水開路。河水洶湧澎湃,勢不可擋。泛濫的洪水湧上田野,猶如狂暴的野獸,衝倒大樹、廟宇和房屋。水勢上漲得更快了,不久便淹沒了宮殿,連神廟的塔尖也卷入湍急的漩渦中。頃刻間,水陸莫辨,整個大地一片汪洋,無邊無際。
人類絕望了,他們已經意識到諸神拋棄了他們,他們犯下的瀆神大罪不可饒恕。他們即將在諸神的怒火中遭到毀滅。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大水淹沒了腳踝,漫過頭頂。赫爾墨斯在黃泉路上對他們大聲責罵:“愚蠢的家夥,肮髒的靈魂,卑微的渣滓,不要奢望我會引領你們前往冥府地獄,我會將你們踢進冥淵之中,讓你們在黑暗中忘記快樂的滋味!”
生命之神薩柏看著腳下掙紮的人們,興奮得渾身發抖,即使太陽神阿波羅充滿愛的溫柔懷抱也無法令他平靜下來。他從愛人的懷抱中站起身子,撥開腳下的雲霧,將手中的神杖狠狠地擲向大地。神杖攜帶著年輕的主神萬丈的怒火,無盡的恥辱從天而降,狠狠地插在色薩利的土地上。大地在轟鳴聲中塌陷了,懸崖在顫抖之中崩潰了。從神杖頂端洶湧而出的雷火焚燒著世人的靈魂。
薩柏滿意地看著腳下的大地,再次躺入愛人溫暖的懷抱,輕吻愛人俊美的臉頰,臉上滿是美麗的笑容。太陽神連日來的擔憂在這獨一無二的笑容中煙消雲散,輕柔地攫取那兩片魂牽夢縈的紅唇,久久不願離開。
大雨整整持續了四十個日夜。大地變為一片汪洋,除了回蕩在天地間的風聲、水聲,再也見不到人類的蹤影。丟卡利翁與妻子皮拉看著茫茫的水麵,心中滿是淒涼,孤寂。
宙斯召喚大水,報複了人類。他從天上俯視人間,看到千千萬萬的人中隻剩下一對可憐的夫妻,漂在水麵上,這對夫婦善良而信仰神衹。宙斯平息了怒火,他喚來北風,驅散了團團烏雲和濃濃的霧靄,讓天空重見光明。掌管海洋的波塞冬見狀也放下三叉戟,使滾滾的海濤退去,海水馴服地退到高高的堤岸下,河水也回到了河床。樹梢從深水中露了出來,樹葉上沾滿汙泥。群山重現,平原伸展,大地複原。
“我親愛的孩子,你心中的怒火是否平息了呢,人類已經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隻剩下一對年邁的夫婦,他們是普羅米修斯的後裔。盡管我對這位先知充滿了憤懣,但不可否認,他的子嗣是一對虔誠的人。”宙斯對薩柏說道。
“噢,親愛的父親,您的兒子可不是複仇女神,心中的怒火早就消逝不見蹤影了,怎麼會對如此虔誠的人降下怒火呢?”薩柏懶洋洋地說道。
“真是個謙虛仁慈的好孩子。”宙斯慈愛地說道。
丟卡利翁看看周圍,大地荒蕪,一片泥濘,如同墳墓一樣死寂。看著這一切,他禁不住淌下了眼淚,對妻子皮拉說:“親愛的,我朝遠處眺望,找不到一個活人。我們兩個人是大地上僅存的人類,其他人都被洪水吞沒了,可是,我們也很難生存下去。我看到的每一朵雲彩都使我驚恐。即使一切危險都過去了,我們兩個孤單年邁的人在這荒涼的世界上,又能做什麼呢?唉,要是我的父親普羅米修斯教會我創造人類的本領,教會我把靈魂給予泥人的技術,那該多麼好啊!”
妻子皮拉聽他說完,也很悲傷,兩個人不禁痛哭起來。他們沒有了主意,隻好來到半荒廢的聖壇前跪下,向女神忒彌斯懇求說:“女神啊,請您告訴我們,該如何創造已經滅亡了的一代人類啊,幫助沉淪的世界再生吧!”
“離開我的聖壇!”女神回答說,“滅亡的人類已經永沉冥淵,新的人類將被創造。你們去詢問生命之神薩柏,他會告訴你們該如何做!”
虔誠的老夫妻聽了女神的神諭,蹣跚著離開了聖壇,來到生命之神薩柏倒塌的神廟跪下,向神懇求:“美麗而仁慈的生命之神啊!我們受到女神忒彌斯的啟示,向您請教創造人類的方法,使世界不再清冷!田野不再荒蕪!”
遠在奧林匹斯聖山的薩柏聽到了老人殷切的懇求,心中充滿了仁慈,他從太陽神強健的懷抱中支起優雅美麗的身體,溫柔地說道:“虔誠的老者呀,你的痛苦讓我憐憫,你的彷徨讓我不忍!戴上麵紗,解開腰帶吧,然後把你們母親的骸骨扔到你們的身後去!”
兩個人聽了這神秘的言語,十分驚訝,莫明其妙。皮拉首先打破了沉默,說:“高貴的神明,寬恕我吧。我不得不違背您的意願,因為我不能扔掉母親的遺骸,不想冒犯她的陰魂!”
但丟卡利翁的心裏卻豁然明朗,他頓時領悟了,於是好言撫慰妻子說:“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那麼神明的命令並沒有叫我們幹不敬的事。大地是我們仁慈的母親,石塊一定是她的骸骨。皮拉,我們應該把石塊扔到身後去!”
話雖這麼說,但兩個人還是將信將疑,他們想不妨嚐試一下。於是,他們轉過身子,蒙住頭,再鬆開衣帶,然後按照神明的命令,將石塊朝身後扔去。奇跡出現了,石頭變得不再堅硬、鬆脆,而是變得柔軟,巨大,並逐漸成形。人的模樣開始顯現出來,可是還沒有完全成型,好像藝術家剛從大理石雕鑿出來的粗略的輪廓。石頭上濕潤的泥土變成了一塊塊肌肉,結實堅硬的石頭變成了骨頭,石塊間的紋路變成了人的脈絡。更神奇的是,丟卡利翁往後扔的石塊都變成男人,而妻子皮拉扔的石頭全變成了女人。直到今天,人類並不否認他們的起源和來曆。這是堅強、刻苦、勤勞的一代。
就這樣,人類的第四個時期,英雄時代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