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汪洋大海，浪花輕拍，推起一層又一層的沙浪。是多久沒有看到海了。好像是那次吧，還是軍校學生時，學校組織了一次野戰訓練。將一百多名指揮班學生拉到了遠離軍校數十萬裏的邊境地區。也是在那裏，他們第一次看到了海，第一次，了解到原來這片大陸之外或許還有新的大陸。卡裏本教官還沒有講完這大陸的曆史時，四個少年便拔掉衣服衝進了海裏，濺起的水花澆了卡裏本一頭一臉。那個時候誰還聽得進去啊，這片神州大陸曾經是一統的。後來源於種族之內的實力劃分，才慢慢演變成了如今的聖賢與神族。其實就是人類對於比自己強的種族的恐懼。非我族類，所以進行了驅趕，進行了自我束縛。
    大海依舊，水天一線的盡頭翱翔著無數的海鷗，一聲聲嘶鳴在風中飄揚。慢慢的走進水裏，海水有點冷。遠方是茫茫的水，後麵是一片沙漠，沙漠的那一邊似乎有人家，有渺渺的煙霧飄起。這裏還平靜啊。正感歎著，腳下的水輕輕的搖曳，很舒服啊。水在慢慢變化，在流動，慢慢變得很急，很急，很急……猛然間身後傳來一陣潮湧的聲音，回頭便看到一道巨大的水浪從上麵落下來。水湧進了口中，湧進了眼睛裏。好難受。一陣又一陣巨浪襲來，一點一點侵蝕了沙地，又侵向了遠方的草地，又侵向了更遠方的村落。
    不……在水中沉浮的人發出了淒厲的呐喊，但海水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依然一往無前的向前衝去。不要，不要，水在彼岸，變得令人害怕。不再是溫和的，輕輕的，而是洶湧的，恐怖的，足以毀滅一切。不……又一道巨浪拍來，亞路一聲驚叫，睜開了眼睛。
    “你……”有些奇怪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熊貓眼。
    沐炎死死的瞪了他一眼，確定他不會再衝動後，才一頭倒在了床邊。
    “沐炎，沐炎。”亞路慌忙去看他，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你讓他睡吧，他昨天照顧了你一天，更何況還被你打了一頓。”一旁的夜歸淡淡的開口，看向他的目光帶著一絲諷刺。
    “昨天，發作了嗎？”
    “啊，瘋得夠厲害的，要不是沐炎死死的抱著你，估計你早就出去大開殺戒了。”
    “是嗎。”我一點都不記得。他確實不記得，隻是有時候雲裏霧裏的，感覺浮在空中一樣舒服。他很清楚這種舒服是因何而來，也曾反抗過，但最終還是屈服了。昨天到底做了什麼，他不記得，隻記得很難受很痛苦，仿佛巨浪沒頂，那種絕望令人窒息。
    “你們在雪山到底碰到了什麼？”
    亞路驚訝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唇角揚了揚：“我以為你不會在乎這些，你不是覺得全世界都崩潰也無所謂嗎？”
    “是。但是在你看過更可怕的一幕後，反而會覺得隻要能平靜的死就好了，那些複仇什麼的，都不重要了。”
    “原來也有讓你都覺得害怕的東西呀。”亞路諷刺的笑了一下。他可不會忘記就是這個人帶走了淩洛帶走了沐炎，才導致了現在的這個局麵。如果那個時候，他們沒有橫插一腳的話，現在淩洛沐炎會在聖賢神族生活得很好很好。夜歸沉默了。好久之後，亞路才低聲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碰到了什麼，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在伽羅的身邊。”逃不掉，又避不開的恐懼一直持續了好久，久到他覺得筋疲力盡的時候，伽羅喂他吃了一種藥。然後就是雲裏霧裏的過著。仿佛外麵發生的所有事都與自己無關了，隻要能一直那麼沉浮著舒服著。有段時候真的很癡迷，想睡在夢中不醒來，但是有個人一直在他耳邊說話，說離開雪山後發生的事，說淩洛的事，說蒼寒的事，他才想起他來到這裏的目的。隻是最後那個人不知道去哪裏了。那個聲音消失了。
    現在想來那個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到底是誰。
    怔愣間，外麵傳來了雜亂的馬蹄聲與腳步聲。隱隱聽得到有人在激烈的說著說什麼。夜歸也愣了一下，走到門邊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又停了一會兒，突然跳身過來，猛的將沐炎扛在了肩上，看向亞路：“能走嗎？”
    亞路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問。兩人剛走到門口便聽到聲音朝這邊來。“跟我來。”夜歸抽身後退，推到帳篷東南角時，站定了。猛的一揮手，帳篷破了一個大洞。兩人從洞口躍出。
    “什麼人……”守衛的士兵還來不及說話，便被夜歸一掌劈飛了。緊隨其後的士兵也被亞路拍在了地上。
    “有人逃走了……”兩人手腳再快也還是被發現了蹤跡。聞聲而來的士兵們紛紛將兩人圍住了。夜歸停下手，眯起眼睛看著從帳篷破掉的地方走過來的人們。走在前頭的赫然是楓願族族長，楓願徐。
    “嘖嘖，夜歸，你是不是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明。”楓願徐道。他本身長的比較剛毅，沉下臉的時候更加威嚴。連帶著身上的殺氣也非常的重。
    “我倒是想問楓願族長，帶著這麼多人來找我們有何目的？”
    “那你為何要逃？”
    “並非我要逃走，而是你們逼我逃的。不知楓願族長是否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你這麼興師動眾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來，夜歸族長是想裝傻到底了。無妨，我就告訴你好了。我懷疑你們是奸細。”
    “何以這樣認為？”
    “我們偷襲失敗了，損失慘重，目前新月族長下落不明，蘭娑魚牙重傷昏迷。我想問下，若非有人通風報信，我們何以會失敗。而且新月族長也下落不明。你說我會不會懷疑你們。”
    “如果我說是誤會想來楓願族長是不會相信了。”
    “我確實不相信。你可知我們何以敗得這麼慘。”
    “願聞其詳。”
    “第一，我們中了埋伏這不假，但未必會敗得這麼慘；第二在雙方交戰時，有援軍加入，我們才會慘敗而歸；而這群援軍想來夜歸你是知道的？”
    夜歸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莫非是新月玄夜臨時改變主意，決定幫助老情人了。
    楓願徐的臉色更加陰沉了：“看來你是不願意承認了。我族士兵曾親眼看到斷天和那群援軍有接觸。不久後，他們就加入了伽羅族的陣營，難道你想說你們隻是偶然碰到的嗎？”
    原來如此。夜歸麵色不驚，但目光瞟了瞟已經慢慢圍攏過來的士兵們。想要離開這裏，憑他與亞路的身手並不難。怕就怕在……側頭看了沉睡的沐炎一眼，夜歸幾不可查的歎息了一聲。如果驚動了沐炎，隻怕又是一場地獄啊。
    “你無話可說了嗎？”
    夜歸沉默了一下，突然揚起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了楓願徐，楓願徐似乎早有準備，抽身後退幾步，稍一停頓，見夜歸又攻了過來，隻得迎了上去。夜歸原是宮中妖魔使，屬於高級妖魔使。能力自然不弱。楓願徐自忖不是他的對手，隻是草草應付，令一旁的士兵們合圍之。
    早在夜歸發動攻勢的檔口，便有士兵掄刀砍向亞路。亞路閃身避開了。也展開了攻擊。兩人且打且退，但對方勝在人多。正所謂雙手難敵四手，夜歸一邊應付著洶湧撲上來的妖魔們，一邊小心的不驚動沐炎。楓願徐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指揮著手下的士兵們針對沐炎發動攻擊。
    夜歸不悅的隨手甩開一個人，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圍在四周的人越來越多，夜歸出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絲毫不受懷中抱著一個人的影響。
    一個又一個人倒在了地上，但並未傷及性命。亞路一拳揍倒一個小兵後劈手奪走了他手裏的一根長槍。虎虎生風的耍弄了一番，身邊倒了一圈的人，但畢竟不是熟悉的兵器，橫掃時被一名小兵攔腰砍斷。扔掉斷成兩節的長槍，亞路撇撇嘴，隻得以拳相鬥。
    包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夜歸無心戀戰，但敵人死纏著不放。惱怒之餘，下手也狠厲起來。堆在腳邊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閃躲時，幅度也開始加大，更何況敵人死死的針對他懷裏的人下手。一個踉蹌後，懷裏的人動了一下。
    不好。夜歸暗道，低頭便看到沐炎慢慢睜開了眼睛，他很慢很慢的掃視了一下四周，隨即眼神便慢慢清澈起來。也不用問什麼，推開夜歸站了起來。夜歸急忙上前想說什麼，但被攻上來的一個士兵打斷了。看著熟悉著裝的士兵們舉刀朝自己砍過來。沐炎慢慢的勾起了唇角。
    眨眼間，血花四濺，分裂的屍身從亞路眼前慢慢飄落了。亞路驚恐的看了過去，透過一片血霧看到沐炎勾了勾唇角。
    楓願徐也是一驚。新月玄夜將這個男人帶過來的時候，他有做過調查，知道他是神族之王雲幻羽，也知他或許有邪魔族的血緣。但畢竟年代久遠，雲幻羽的能力遠不及他們這些上等妖魔，所以存了一些輕視之心。但現在，沐炎在眨眼間便撕碎一個士兵，他確實有些震驚。但更震驚的還在後麵。凡是靠近沐炎周圍的人都落得了一個四分五裂的下場，不管你速度多快，終逃不過沐炎的手。他便如一道影子一般，剛看到眼前的一黑，下一刻，便看到身子慢慢的離開了腦袋。親眼看著身體被撕成了兩半，那才是真的恐怖。
    圍繞四周的楓願族、雲娑族士兵睜目結舌的看著同伴的肉塊在空中飛舞，啪的一聲，落在了自己麵前，血染一地。”啊……”有士兵受不了這種恐懼，高喊著撲向了那個立在血泊中的男人，但下一秒便看到一隻手從自己胸前穿了過去。什麼時候過來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穿透的不知道，連疼痛都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