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疑惑
    夜晚，開車至遊船碼頭，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笑聲鼎沸。五光十色的霓虹燈跳躍閃爍，把江水染得七彩繽紛。赤橙黃綠青藍紫，在珠江中翻滾、蕩漾。像是那一江朝霞，一江錦繡，一江珍寶！喜悅頃刻在葉岸翎心中漫延。多麼美的城市，而自己會在這兒書寫自己的未來吧！葉岸翎想下車遊玩一下，畢竟自己幾乎是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小時候父親用攢了許久的錢帶自己去了趟小城，卻在城裏連飯也吃不了幾頓，鄉下幾毛錢的東西在城裏楞是翻了幾倍。僅僅過了半天，父親就帶著自己怏怏而歸。自己對城市的印象，隻是書中的圖畫，繁華而美妙。轉頭看了看顧霖，而顧霖卻沒有停車的意味，依舊踩下油門向前開。
    “能停一下嗎？”最終，內心的渴望還是戰勝了對顧霖的恐懼。
    “停一下？”顧霖似乎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你覺得這些好看？”
    “是……的。”被顧霖周身突然散發出的那種強烈的諷刺氣息刺到，葉岸翎一時間結巴了起來。
    “城市是個大染缸，沒有清白，隻有五顏六色的無奈……沒什麼好看的。”顧霖依舊沒有停下來。
    即使有些遺憾，葉岸翎卻也知道顧霖可是他的衣食父母，自己沒有權力違逆他。轉頭看向窗外，依舊是那麼燈火輝煌，這就是城市嗎？自己將來要待的城市……
    顧霖駕車送葉岸翎到L大旁的別墅，到達後，顧霖卻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顧澤，再見…”葉岸翎想著也許顧澤是要自己先說再見吧。
    “我似乎沒有說過要離去。”顧霖說著便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這裏從今天起也是我住的地方。”
    別怪葉岸翎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是人在麵對一個才認識不久就同居的人都要有一點緩衝期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葉岸翎覺得最近自己似乎是碰到了多路神仙，一下升入天堂一下墜入奇怪的地獄，有些搞不清狀況了。
    “字麵上的意思而已，別大驚小怪的。”拿著從後備箱中拿出來的行李，顧霖大搖大擺地跨進別墅大門。
    “這……”葉岸翎當然無權幹涉自己的衣食父母……但是……算了，就當是陪他們有錢人玩個遊戲吧。
    進入別墅，葉岸翎又被繁華衝撞了一下腦袋。這完全是自己曾在某個貴族介紹書籍裏才看到過的地方：一眼看去清廈曠朗，別墅共有二層，每層大概４００平米，順著旋轉的石梯上去，就是二層。而現今待的一層也是中西結合，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都結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愛。而吊頂上的水晶吊燈閃著繁華的金光，四壁掛著一些書畫，桌子上有個白瓷瓶供著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而客廳的沙發是西式的，皮質看上去很好，雖然葉岸翎不知道這是什麼牌子，但定然價格不菲。廚房是西式的，餐廳則是中式的，本想去廁所看看，卻被顧霖像拉劉姥姥似的拉了回來：“行了行了，今後就要住在這裏了，以後你要看多久看多久……”
    這時葉岸翎才突然想起顧霖怎麼也住進來了？
    “為了方便交流指導，我決定屈尊暫時跟你住一起。畢竟今後你可是要在我手下辦公的，若不是親手教授，我還有點不放心。”顧霖看葉岸翎一臉疑惑，開口。不過，哈，自己還真是自欺欺人，明明是受不了家裏為了謹慎起見把屬於自己的房間鎖了而將哥哥的房間給自己。甚至不讓自己大規模地購買衣物而不得不先穿哥哥留下來的。盡管他們也知道自己最厭惡沒有自己的空間，但是，謹慎，嗬，是啊，如今什麼都需要謹慎，那個該死的凶手還真厲害，竟然把曾經那不可一世的顧霖害得如斯悲慘。看著身上穿著的顧澤以前的西裝，顧霖苦笑，哪怕自己的身份會消失，但難道連物品上的所有都不行嗎？
    自己的慢慢消失大概會成為必然吧。
    雖然那並不是自己樂見的……
    “喂……浴室在二樓。”看著拿著衣服到處亂竄的葉岸翎，顧霖忍不住開口。
    “我……我隻是在參觀房間而已……”葉岸翎嘴硬，見顧霖對他這句話隻是一笑了之後，也覺得無趣，便拿著衣服去浴室了。
    洗了個澡，身上自然是清爽很多。葉岸翎原來的衣服都被顧霖派人扔了，說是破成那樣能穿也算葉岸翎厲害。雖然聽出了顧霖口中的譏諷味道，但還是那句話，顧霖是葉岸翎的衣食父母，他說什麼就什麼，況且花的是他的錢而令自己享福，何樂不為呢？葉岸翎不是那種有骨氣的人，從小到大的經曆讓他懂得有骨氣當不了飯吃，一分錢難死英雄好漢的事比比皆是。自己沒必要為了所謂的骨氣而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
    拿著一把小提琴，顧霖眼神溫柔，從小到大，自己在藝術上能和哥哥比肩的就隻有小提琴了吧。盡管最後也因為自己要被迫將時間再投入工商管理當中而放棄了。如今倒是用殘忍的方法讓自己再次拿起小提琴來，奏一曲最愛的《萬福瑪利亞》。低垂著眼，顧霖緩緩拉動小提琴，心中充滿感激，萬福！充滿恩寵者，上主與你同在！
    拉著拉著，顧霖卻發現自己根本拉不出曾經的感覺了，火大地將琴放下，顧霖以手撐額頭“對啊……如今的我又怎麼能拉出那種感激的感情呢？小時候一直都是跟哥哥一起拉的啊……而今哥哥走了……我除了恨還剩下什麼呢？”冷笑，顧霖再次拿起小提琴，一曲《魔鬼的顫音》流瀉而出。
    葉岸翎此時正在找自己的房間，行李顧霖已經早派人運在自己房間裏了，剩下的不用麻煩顧霖自己也能找到。
    看見一個箱子，同時聽見一陣悠揚的音樂。用自己僅有的音樂知識來聽，隻能知道這大概是小提琴拉出的聲音。可以自己跟音樂這種費錢的東西注定無緣，還是麵前這個箱子重要。想來自己並沒有這種旅行箱，又是顧霖讓人買的嗎？那個人還真的會自作主張啊。不一會兒，又聽見一陣急促的琴音，葉岸翎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拉扯著，迅速地拉扯著。像是一種刑罰，敲打著自己，一遍一遍地敲打著。葉岸翎捂住耳朵，那樂聲卻像是一隻有力的手，窒息著他的呼吸，逼迫他不時地張一張嘴來緩解強大的低壓。每一刹那一刹那，它都會往他的口腔裏揚一把血肉，類似一個善於刑罰的牢頭。努力平靜了一會兒，葉岸翎穩步走向箱子。
    提起箱子，葉岸翎準備打開整理，但他看到桌上擺著一個文件夾，拿起來看了看，發現上麵沒有寫任何東西，是給自己的嗎？葉岸翎想著就打開文件夾，抽出其中文件來，竟然全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是法文？還是意大利文？又或者是……
    “你在幹什麼？！”一個嚴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葉岸翎轉頭就看了顧霖衝了過來，劈手奪下葉岸翎手中的文件“誰允許你進我房間了？”
    “抱歉，我以為這是我的房間。”第一次看到顧霖發那麼大的火，葉岸翎有些歉意又有些人之常情的疑惑。
    “算了，以後我的東西不是我拿給你，你別亂動。”似乎顧霖也知道自己發火得過了，便壓下了火氣，將那文件放到自己的文件包後轉頭對葉岸翎道“剛才有聽見小提琴聲嗎？”
    葉岸翎點點頭。
    “聽得出什麼嗎”
    葉岸翎搖頭。
    “也對，教得再多，缺少的就是缺少的。無論再怎麼補都補不上。”似乎在說葉岸翎，又似乎在說自己，顧霖苦笑著放下手中的小提琴，將它放進琴盒裏。
    “你不拉了嗎”擔心是自己攪了顧霖的雅興，葉岸翎小心地問道。
    “嗯，既然已經放棄了的東西，又何必費力撿回來？”將琴盒放好，顧霖拍拍葉岸翎的肩：“不早了，去睡吧，你的房間在我對麵。有什麼事敲門我就行了。”
    葉岸翎也知道今天顧霖心情不好，便道：“好的，那顧澤，我找去睡了。”說著轉身。
    “等等！”顧霖卻突然拉住了葉岸翎。
    “怎麼了？”葉岸翎疑惑。
    “以後還是叫我總裁吧。”
    盡管疑惑，葉岸翎還是點頭“嗯，好，晚安。”
    “嗯。”顧霖似乎有些脫力，待葉岸翎進房間後，便立刻關上了門。
    “真夠奇怪的，明明是他讓我以後直呼其名的，一下又改口了。又是有錢人的惡趣味嗎？”想不明白為什麼的葉岸翎終於看到了屬於自己的包，哈，還不是和顧澤那家夥一樣的！想了想，葉岸翎就開始整理了起來。
    雨停了，窗外，起風了。風息是溫馴的，從Ｌ大方向吹來，帶來知識的氣息。又帶來一股幽遠的檀香，連著一息滋潤的水氣，摩挲著世界的臉，輕繞著有閑人的肩腰，這種微風讓花草樹木唰啦啦地響了起來。那是無數草葉與草葉樹葉相碰撞發出的若有若無的響聲的彙合，聽起來雖輕微但很有力量感。微風似從天上吹來，帶著冷月寒星的涼意和銀河的水氣，冷冷的潮潮的使凡是有心的生命都會覺得心情舒暢就這單純的呼吸已是無窮的愉快……
    “或許有一天，你能叫我的真名吧……”此時的顧霖打開了窗子，讓和煦的風吹進房間裏，用力吸取著屬於自然的惠賜，也許隻有自然才知道自己的所要吧。不論自己是顧霖還是顧澤。對著虛無的天空，顧霖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