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良辰初好畫  第二十九章 品南樓、月下西廂(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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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沉香苑呆著,又沒有任務做的時候,好像就隻剩下了……
    吃飯。
    今天的晚飯是蘇錦涼和重砂一起做的,蘇錦涼從弱水那裏走了一趟回來剝削了很多的筍子。
    “重砂……”蘇錦涼一邊切著筍子一邊叫她。
    “啊?”重砂正在研究蔥和蒜苗到底有什麼區別。
    “弱水說我今天會有大事發生,會改變一生的命運……”蘇錦涼想著弱水說這話的樣子,微微有些發愣。
    “有沒有這麼神啊……啊,好像蒜苗要比蔥粗一點。”重砂真是個天才。
    弱水占的卦向來是很神的,說蘇錦涼今天會發橫財,她立馬就會在回家路上撿到幾個銅板,說她會有豔遇,下個任務肯定就有一個美男要香消玉殞。
    所以弱水今天鄭重其事地告訴她,會有意外發生,並且會改變她一生的命運。這話是在她心裏掀起了不小的波瀾的。
    她就吊著這顆七上八下的心到了飯桌上,自己做的菜也沒心思多吃幾口。
    “錦涼明天就要去了吧,準備好了麼?”獨臂大俠寰照問道。
    “準備好了,一定要招搖撞騙,財色雙收。”蘇錦涼漫不經心地回答。
    “畢竟是姑娘家,還是小心為上。”寰照不放心地又添了一句。
    “別聽他的。”陸翌凡靠過來小聲說,“他是舍不得自家娘子羊入虎口才拉你當替死鬼的。”
    “你找死呀!”重砂一掌拍過來,“我和他沒成親沒洞房的,誰是他娘子了?”
    “差不多,反正你們每天都是新婚之夜,激情四射……”
    “對了,你們為什麼還不成親啊?都這麼久了”蘇錦涼扒著飯,笑道,“也該請我們喝喜酒了呀。”
    “幹我們這一行的,不知道哪天命就丟了,我才不要給他守活寡。”重砂一臉的不在乎,“老娘要俊俏風流到六十!”
    陸翌凡聞言大笑,上氣不接下氣,蘇錦涼聽了卻隻想到了那晚和寰照說的話,看向他,眼神一黯。
    寰照似是察覺到了,忙笑著岔開,“錦涼年紀也不小了,到嫁人的年紀了啊,是不是也該行笄禮了……”
    “哼,那個勞什子我早給她弄過了!”陸翌凡一臉的不屑。
    寰照被嗆了一大口:“胡鬧!這事你怎麼能隨便自己做主,笄禮須待德高望重的女子才能主事,好歹也該叫重砂來……”
    “笄禮是什麼呀?”蘇錦涼全然不顧寰照用德高望重來形容重砂,直奔主題。
    寰照看著她,耐心解釋道:“姑娘長到十五、六歲,就要行笄禮,在儀式上簪上簪子,就是待嫁姑娘了。”
    “懂了。”蘇錦涼一頷首,轉向陸翌凡,“你那個哪裏算了,簪都沒簪穩,我的第一次怎麼能毀在你手裏……”這話說得還是很能令人聯想的。
    “怎麼不算了……”
    陸翌凡他們還在身邊吵吵鬧鬧地嚷嚷,蘇錦涼卻已經再也聽不進去半個字。
    笄禮她確然已經算是行過了,那根簪子就好好地在她懷裏收著。
    那天的每一個動作她都能清晰地回放出來。
    在白玉台的風裏,他冰涼的手有意無意地總是劃過她蜿蜒的脖頸。
    罷了,隻是他的無心之舉,她何必要記得這樣清楚。
    捧著一碗飯卻實在是難以下咽,蘇錦涼稱有些累了便早早退席了。
    一身的疲憊,她準備去洗個澡緩緩神。
    後山有溫泉,是蘇錦涼偶然發現的,她拉著重砂一同去過幾次,後來重砂因寰照管得嚴便不去了,她隻好一人成行。
    沉香苑的規矩特別多,有一條死規便是園子裏不能隨意擅闖,別的小組還好,闖過去了至多和他們的手下幹幾架,打不贏翻個牆爬回來站在這邊往那邊扔鞋子照樣能張牙舞爪。可若是闖了禁地,便就是一個死字,比如別院,比如文閣。
    這後山隱約似乎也是被劃在禁地裏的,蘇錦涼記不清了,隻是見去了幾次也沒出半點差池她便放心大膽的繼續了,古時候洗澡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可若有了溫泉那便是比浴缸還要舒服。
    蘇錦涼三兩下就脫了衣服,赤條條地踏了進去。
    其實如果真做一個女兒家打扮的話,蘇錦涼的身子應該還是很玲瓏有段的,白天被那些粗糙的衣服束得看不出來,這會解了以無暇的姿態呈現在眼前,很能令人心神蕩漾一番,像輕柔的楊柳,沾著露伏進瀲灩的水影裏。
    氤氳的熱氣在池子裏悠悠地騰起來,她有些恍惚,紅木簪子在手裏攥得生疼。
    不想想,可那些光景卻使喚不住地自己跑出來。
    她閉上眼,好像這樣那些畫麵就不會再出現了一樣,微微啟唇,吟出輕潤的聲音: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
    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誰共我……醉明月。
    突然來的一陣心悸,她潛進水裏,眉頭皺成解不散的樣子,溫熱的泉水灌進耳口鼻息,妄圖將他的音容笑貌都洗滌幹淨。
    青絲在水中纏繞成還不夠繁茂的海藻,不足以將她溺死。
    她猛地仰起身子,靠在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攤開手,那根紅木簪還在那兒,手心太過用力攥成了蒼白色。
    她忘不掉他……
    她放下簪子,爽快地站起身來,月光像薄紗,輕輕披在她柔美的身子上。
    圓潤的肩頭,豐盈的胸部,娉婷的身段。
    她站在池子裏,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
    忘不掉便暫且記在心裏吧,總有一天會忘掉的。
    她伏下身,隨意撲著水,快些洗幹淨了回去休息,明天又要賣苦力了。
    她哼哼唧唧地唱起歌來——這樣坦蕩的人總是不會為了一件沉悶的事情記掛得太久的,夜空裏飄著的全是她的聲音:“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她歡欣鼓舞地在池子裏踏來踏去,想著明天要如何將那些美女盡收其手,若是碰上了陸翌凡的飄飄,一定要好好美言幾句。
    池子被她踏得水滴四濺,遠遠地望著,就像一隻攪局的小野貓。
    果真是上不了大場麵的人,該把先前對她的引人遐想的形容詞都撤了。
    他在林子後邊勾起唇,一縷薄薄的笑,這樣想道,腳下一步,踏到一截枯枝。
    “誰!”蘇錦涼一把抓過衣服披在身上,鬆鬆垮垮地剛好垂至大腿,還餘下光潔的一大半淩在水上,另一隻手橫握著刺,目光警惕地盯著樹林。
    片刻沉寂後,林子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隱隱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半晌才走至麵前,像是被人一把推出來隻好硬著頭皮上場似的,老大的不情願。
    蘇錦涼的表情從警惕至疑惑再至恍然大悟。
    “你是……兔女郎?”她緊握著刺的手鬆下來,張大了嘴巴問道。
    小小的身子,兩個小鬏,稚氣卻傲氣的麵容,再加上懷裏那隻半身不遂的兔子,正是那日助她進沉香苑的小丫頭。
    “誰是兔女郎了!”小丫頭氣憤得衝她喊,一揚臉,又是滿麵的傲氣,“叫我八姑娘。”
    蘇錦涼輕笑了一下,小丫頭一個,名堂還真多。
    “你笑什麼!沒大沒小!”她極其囂張地指著池子,語氣和那張臉和年齡極度不符,“誰讓你擅自上這來的!這是我的地方!”
    “呀,原來是你的啊!我還當是什麼機密地方呢……既然是你的就好辦啦,讓我來一兩次有什麼關係呀!別那麼小氣嘛,我不過洗個澡而已,以後我帶好吃的給你啊!”蘇錦涼以為人人都和她一樣眼裏隻有吃的。
    “說了不讓就不讓!”小丫頭極度不滿,揚首就走了,突然又停下來,回頭望著她,表情有點憤恨,尖聲尖氣的,“以後不要再穿得這麼暴露,你想勾引我嗎!”
    蘇錦涼站在那裏啞然失笑,這是一什麼小破孩啊?
    蘇錦涼心情暢快地穿好衣服回房,高興地想著:你說不讓我來我就不來了?我以後一定還要常來!
    清風陣陣,在園子裏飄蕩西東,她一手輕甩著頭發想將它快些弄幹,步伐輕快地踏過了沉香苑軟軟的青草。
    弱水還說今天會有大事發生,不是平平安安的什麼也沒有嘛,原來神仙也會有失算的時候。
    蘇錦涼輕笑,一把推開門。
    她忽地想起了什麼急急按向胸口,心裏咯噔了一下。
    那根紅木簪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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