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占明均呢，他可知道你沒死？”
    “不知，我是被一蒙麵人所救的。老賊打斷我雙腿將我扔進南陵河，”
    於勁截住他的話，“然後將姚兄放在屬下的家門前，還留了一張字條，這間密室就是照字條上所寫建的。”
    “字條可還在？”
    “那上麵寫看完即燒，屬下本想留著，可當天晚上蒙麵人就來了，親手將字條燒掉，他的行事風格一眼就可看出是江湖中人，昨天晚上他又出現了。”
    趙謹隻覺得腦袋發漲，太多的意外了，無法掌握的感覺又出現了，他眼神一沉，“不要說你今日爽快奉上帥印正是他授意的？”
    於勁訕訕道：“侯爺，那人言語之中處處維護侯爺，卑職還以為是侯爺您的手下……”
    趙謹心裏一動，又搖頭，絕不是占明均，那麼會是誰呢？
    “既然如此”，他說，“想必不用我多說你二人應該知道如何做了？”
    “屬下願為侯爺效犬馬之勞！”
    “卑職身已殘廢……隻要還有一口氣在……”
    趙謹道：“姚將軍心意，本侯明白，你好好休養即可，有時間我將小月姑娘帶到你麵前瞧一瞧罷！”
    “多謝侯爺！”姚子循用盡全力掙紮起身朝趙謹拜去，趙謹頓時覺得疲憊，揮揮手讓於勁止住他，“行了，本侯在此處耽擱甚久，於將軍，帥印先放在你處，我後日回京，這南陵就交給你了。”
    於勁料想不到侯爺會如此相信他，兩目通紅，“侯爺，屬下定不負侯爺重托！”
    出了內室，候在門外的占明均見趙謹安然無恙隻是滿麵疲倦，便什麼都沒問，一同回了行館，還未進屋就聽見肖婉的聲音，占明均見趙謹一臉陰鬱，正要進去斥責，“慢！”趙謹說著，示意他聽聽肖婉說的話。
    聽了幾句，占明均驚道：“青小俠怎麼可能在南陵走失？”
    趙謹也聽他說過青南城在南陵所做的事，一度以為姚子循的死就是他所為，但是今日知道了真相，不禁將那蒙麵人與青南城聯係起來，而此時又得知他走失——
    “侯爺！”
    青月愣愣站在他麵前，眼角微紅，似乎哭過。
    “不要著急，青小俠武功高強怎麼會出事？定是有別的事去了，”趙謹安慰她道，“現在還早，晚些不就回來了？”
    “不是的侯爺，”青月放低聲音說，“肖婉對哥哥下了藥，他根本沒辦法運功，所以我才——”
    下藥！
    簡直難以相信！趙謹冷哼一聲，拉起青月的手出了屋，直接帶進自己房間，剩下占明均對著肖婉，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心裏慶幸虧得他們去了焱武，不然肖渭九泉之下知道出了這麼個孫女兒，還不得氣活了！“子諾少俠呢？”避開肖婉，他問暗中跟隨四人的侍衛。
    “說是去找青少俠了。”
    “把經過詳細說來吧，一點都不要漏下。”
    “是。”
    “我們四個一起先在翔雲樓吃了早飯，然後就打算去南陵河邊走一走。”青月揚起臉，“是我提議的，當年親生爹娘就是在南陵河上被害，我隻是想去祭拜他們。”
    趙謹的心微微刺痛，想起自己的父王，至今不知確切的死亡地點……
    “我到了河邊一時沉浸在悲傷裏，渾然不知身旁的事，想起當年若不是哥哥，我早就溺死在河裏，就想與他鄭重說一聲謝謝，不料一回頭，隻發現肖婉在林子邊四處張望，而子諾和哥哥都不見了人影。”
    “然後呢？”趙謹遞給她一杯茶，青月喝了一口接著說道：“我問肖婉他們去了哪裏，她說她也不知道哥哥的去向，而子諾是下河遊泳了。”
    “下河遊泳？”趙謹訝異，“這種天氣？”
    “嗯，子諾師兄練的是雲山劍法，需要深厚的內力作支撐，雲山頂上常年冰寒，他早就練就了一身防寒功夫，因此聽到說他在遊泳也並不奇怪。隻是哥哥，他不會不與我打招呼就不見了的，我看肖婉麵色反常，就追問下去，才知道她居然給哥哥下了軟筋散！”
    “那你哥哥也不會不見，至多無法動彈吧？”
    “本是如此，但據肖婉所說，她剛轉了個身，哥哥就不見蹤影了！”
    趙謹沉思半晌，“你是怎麼看的？”
    青月憤憤道：“不管哥哥現下如何，我都不會饒了肖婉，縱是天大的理由也不能下藥。”
    “那她說下藥的理由是什麼？”
    青月沉默了一陣，“她說，她隻是想聽哥哥說一聲喜歡……”她低下了頭，十指絞在一起，拉扯著衣襟。
    在害羞，趙謹想，這樣看來，青南城很有可能是自己離開了，區區軟筋散，怎麼可能困住他？隻是他隱身起來又有什麼用意呢？“小月，你覺得——”
    兩支羽箭刷刷射來，青月摔倒在地，是趙謹最後時刻推了她一把，而自己的右臂中了一箭，此刻正往外流著血。
    “侯爺！”
    屋外傳來占明均的喊聲，以及刀劍擊打聲，青月回道：“占先生，侯爺無事，你們先打退敵人——侯爺，我幫您拔劍出來，忍住痛！”沒曾想過高高在上的元陽侯會替她擋劍，青月強忍住內心的感動，狠心握住劍柄——
    羽箭拔出，趙謹發出一聲悶哼，劇痛過後，睜開眼看到，青月正在用嘴吸那傷處——
    “小月——”要抽出手臂，青月用左手按住他，右手緊緊抓住他受傷臂膀，更加用力吸下去，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趙謹看見青月蒼白的臉，露出安心的笑容，說：“好了，毒已全部吸盡，再沒有事了。”
    “小月，”趙謹抱住她，“你怎麼這麼傻？”
    “侯爺舍身替小月擋劍，咳咳——”青月嘴邊流出鮮血，“侯爺，如果哥哥回來了，告訴他小月”
    趙謹駭然，將手指放在青月頸部大動脈處，發現還有微動，知道人還活著，心裏安定一些，便將她扶起，企圖往她體內輸些內力，一個小周天下來卻是無濟於事，眼見著口裏之血越流越多，心裏恐懼越甚，抱起她跌跌撞撞向緊閉的房門跑去。
    屋外狼籍一片，占明均正和三個蒙麵之人纏鬥，餘下侍衛各有對手，見他出來，懷裏又抱著一個女子，蒙麵人心有靈犀一般齊齊朝他攻來。
    占明均阻攔不及，眼見趙謹就要被刺——
    “叮叮”兩聲，蒙麵人倒了兩個，隨後又是數聲，蒙麵人全部倒地，而趙謹隻覺手裏一輕，抬眼望去，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人抱著青月，已落在了對麵的屋頂上。
    趙謹晃了一晃，叫道：“小月——”
    那人身形一停，回首說了一聲：“侯爺，江湖事江湖了，青月已是江湖中人，以後還是不要惦記了好。”
    說完，身影便消失不見，占明均扶住趙謹，看見那臂上傷口，焦急道：“快請大夫！”
    趙謹任他擺弄，一言不發。
    短短一天之間，發生如此多事，趙謹不禁想取道南陵究竟是對是錯，得了三萬南陵軍，與青月相比，值不值？刺殺他的蒙麵人不用想，鐵定是曹榮派來的，可是救走小月的麵具人呢，又是誰？
    “侯爺還記不記得在邊城發生的一件事？”占明均見他習慣性的發呆，擔憂的說。
    已在南陵拖延了十日，再不出發趕往京城，怕是會誤了除夕晚上的煙火。
    “吳氏向侯爺您發出暗器的時候，是一個陌生人提醒的，而當時青月姑娘喊那人‘小黑’，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人恰好戴著麵具，侯爺——”
    趙謹明白他的意思，“占叔叔，我隻是舍不得……”
    占明均很久沒聽見少年喊他“叔叔”了，也明白麵前這少年隻有在脆弱的時候才會如此，“侯爺，隻有足夠強大才能保護好心裏想要保護的人，”
    趙謹眼睛一亮。
    “青月姑娘既然與那人相識，倒是一件好事，侯爺您想，除了姑娘自己我們誰又能解得了毒呢？江湖中的人，辦法總是比朝廷多的。”
    趙謹幽幽道一聲：“那就明日啟程罷。”
    占明均鬆了一口氣，又想起什麼似的，說：“子諾少俠昨日已經離開了，他心裏掛著師妹，我沒有強留。”
    “應該的。”趙謹把玩著手裏的箭頭，“多一個人，也就多一份希望。”
    “青南城仍是下落不明。”
    “唔。小月最後那一句話，現在怕是已經說給他聽了，”趙謹起身拍拍衣袖，“好了，待與小月重逢之時，我定會讓她刮目相看！”
    頗有氣勢的聲音隨風散落四方，小黑對懷裏虛弱的青月說：“這回放心了吧？”
    “嗯，小黑呀，”
    “什麼？”
    “謝謝你了……”
    “隻要你活著……怎樣都好。”小黑拉起白紗罩住青月的臉，馬鞭揚起，馬車向太陽落下的方向駛去，漸漸的消失在地平線，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