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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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靄茫茫,彌漫著灰敗殘糜的氣息。撥開這層層薄紗般的混沌前行,腳下的路漂移不定,仿佛踩在浮石之上,冰涼徹骨,毫無方向可言。是誰?指引著她往前?身後傳來令人沉醉的花香,忽然海潮般洶湧襲來,推搡著她。
“科洛洛,我美麗的新娘,你將至於你永無可臻至之境,永恒地成為我的結發之妻。”那男音低沉轉圜,徐徐沁潤到心頭,顫動著引領,堅定著執著。氤氳迷茫中,出現一點光明,越來越亮,漸漸擴大,直至看清它六角型的銳利刀芒。
尹瞳掙紮著醒來,冷汗濕透衣衫。紫色六芒星出現了!反反複複糾纏著她的夢境,這一次卻是那麼的真實,仿佛她真的存在著所有的感知,甚至腳下的路,凜冽的寒氣仍徘徊在足尖,久久不散。她瑟縮起來,環住自己的身體,腳踝處一陣刺痛,她低頭看去,原來開水燙傷後留下的蝶翅形狀的疤痕顏色又深了一層。是光線的緣故嗎?她打開台燈仔細瞅瞅,又摸了摸,確實暗了許多。幸好是在腳上。反正也再無睡意,她幹脆收拾一下東西,把今天要交的圖稿再整理一遍。
尹瞳站在一方設計獨特的招牌燈箱下,職業病讓她總是會注意一些設計精良的圖案。她的心在確定這是個占卜店的時候激動得狂跳起來。波西米亞繁贅花紋妝點在燈箱上,隨著交流電力規律的周期輸送一泯一亮,仿佛靜夜裏互相追逐的螢火蟲,歡騰明魅。那攝人魂魄的紫色圖騰,站立在暗處伸出手來,召喚她進入。尹瞳皺眉,心裏泛起嘀咕。雖然占卜是她的愛好,但這條街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好像……昨天還沒有見過個店。
櫥窗裏橫陳著一根黑色紳士手杖,握柄的部分鑲嵌一顆水晶頭骨,鏤空白金底座在燈光的映襯下熠熠流光。雖然是展示在櫥窗裏,卻沒有明碼標價,顯然不是用來交易買賣的。好奇戰勝懼怕,她把心一橫,步入店中。
黑暗讓她有一瞬不適應,待漸漸恢複視覺後,她細細打量起來。
店內的設計承襲了波西米亞風格,奔放不羈、自由明快、神秘幼稚,像個孩子般活潑又似大人的成熟隱秘,矛盾的集合為這家店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店主人似乎很喜歡蛾蝶類標本的搜集,牆壁上的射燈下,用玻璃鏡框圈起來的美麗蝴蝶振翅欲飛。尹瞳仔細看過去,卻怎麼也找不到固定標本的針,眼一花,她以為蝴蝶要撲騰出來。店中間的地板上,有一塊用水晶和玻璃碎石拚接鋪陳的地圖,綿延的海岸線,凹凸的山脊,火紅而幹枯的沙漠。尹瞳對於圖形的敏感卻讓她開始困惑,這……到底是哪個國家?
“你來了?這麼晚。”
尹瞳嚇了一跳,朝著發聲體望去。好漂亮的外國人!高挑曼妙的身型,色彩奔放豔麗的吉普賽打扮。她一手叉腰,一手支在門框上。右手腕上纏繞著紫色伊普斯威奇蕾絲,火紅色長卷發濃密地披散於腰間,墨綠色的深邃眼睛嵌在小巧的瓜子臉上,迷人而媚惑。
她的語言充滿異國聲調,尹瞳卻並不覺得陌生,在哪裏聽過呢?思索間,女子已經走到麵前,仔細觀察著她。
“我等你很久了。”女子對著她,展開一個迷人的微笑。
尹瞳覺得她這麼說話很奇怪,明明她們從沒見過,怎麼她說得好像認識她一樣?遂即了然,可能是她不太會說中國話,語氣和語法用不恰當也不為過。
“嗯……你好。我是個占卜迷,對你的店好奇,所以進來看看。”尹瞳盡量放慢語速,她英文不是很好,也不知道這個美麗的女人是哪個國家的。既然她說中文,索性她就隨著她。
紅發女子一愣,想想又笑了起來:“想要占一卦嗎?”她牽起尹瞳的手走到屋子中間那塊地圖的上方,在她們之間拉起一道蕾絲幕簾。燈光下女人的剪水雙瞳妖冶異常,尹瞳一瞬甚至覺得它不屬於人類。
“哦!我忘了,你要先帶上這個。”她說完拿出一個小巧的淚滴狀瓶子,黑晶石配上金屬掐絲,在瓶口邊緣勾勒出六芒星的形狀,好不精致。瓶子裏有液體,所以瓶蓋是用蠟一類的東西封緘起來的。尹瞳看見那熟悉的星型,眉頭一跳,居然跟今早夢裏的一摸一樣。她小心地接過瓶子,卻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裏。
“你脖子上的項鏈好像還沒有墜子,就把這個當成項墜吧。”
“你,怎麼會知道?”她今天穿的是高領羊絨衫,項鏈掖在裏麵,她不可能看到。
“每樣東西,都有屬於它自身和擁有者的靈氣場,這個東西的靈氣跟你的契合。”看著尹瞳傻呆呆的樣子,女子笑了起來,複又解釋道:“用一句中國話來說,就是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尹瞳這才明白,又腹誹:這女人的中文造詣挺高的,連古文都知道,幹脆點說是送給我的不就好了。她將自己的項鏈掏出來,把瓶子掛了上去。女子溫柔的拉起她的手,尹瞳看著不由一驚,她們雙手結合的地方悄悄燃起紫色火焰,那火焰冶豔異常,卻沒有什麼溫度,尹瞳隻覺得暖烘烘一股熱流從小腹升騰起來,蔓延至全身。她從小就對靈異和超現實的事情感興趣,現在親眼看到,雖然早在心裏做足了準備,還是有些怔忡。那感覺既興奮又恐怯,無法解釋的現象,就是能引起人們的好奇。
女子右手紮著的蕾絲飄帶無風自動,漸漸融入空氣中,形成一道綿延的屏障覆蓋在尹瞳眼前,那蕾絲化成手掌,柔韌地纏繞住她的腰,將她向後拉去。尹瞳隻覺得天旋地轉,她緊閉上眼睛,突然感到身體下陷,如同身陷沼澤,五髒六腑、血肉骨骼都被外力強壓驟聚在一起,她憋悶得難受,用力掙紮卻連使力的支點都找不到,心中慌亂非常,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聽到一個悠揚的聲音:“汝等之科洛洛者,忘卻嫩芽之記憶,忘卻山川之伊始,忘卻萬物之本型,忘卻預示之神聖。誠如汝等恢複之日,以芒星之翅翼,夾風澤之靈窟,完成予汝之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