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注意到女子穿著一雙頂級的男式運動鞋，於是回頭看了曾希賢一眼，嘴裏同時問著女子：“你的腳怎麼了？”
    安諾恩孩子氣十足地扮個可愛鬼臉，然後調侃地說：“今天路滑，我這個笨蛋不小心在街上摔了一跤，好在董事長路過，把我扶了回來。我剛剛才知道你們居然是表兄弟啊。”
    聽見女子轉移話題，曾希賢完全沒有搭腔的欲望，因為他在專心控製自己心裏突然湧出的一股憤怒情緒。
    尉衝，從小到大，別人對你的好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眼前這個女子，腳下傷得那麼嚴重，卻在冰天雪地裏追了你幾條長街，直到痛得昏過去，你居然都不肯回頭。如果不是我在途中見到她，不知她要躺在冰冷的街頭到幾時。時至半夜，在正常人都已就寢的時分，你方才興之所至地想起她來，她卻因為怕你擔心而說了個漏洞百出的謊言。你何德何能，居然讓這樣的女子對你情有獨鍾？
    今天之前，我本已決定——隻要她是你的，我就放手。可是就在今夜，就在我看見她被鮮血浸透的鞋子的那一刻，我改變了想法。因為，這樣的女子，你根本不配擁有。
    仿佛完全相信了對方的話，尉衝點點頭走向女子，不容分說地攔腰抱起她，轉身向門口走去。
    因為這個旋轉，女子長長的黑發像瀑布般甩過空氣，跳躍起一片水晶燈灑下的光華。
    懷中的女子輕叫一聲，想要抗議，卻被白衣男子一個柔和的微笑給製止了。女子本來有些黯淡的黑瞳瞬間閃亮，似乎那個微笑吹散了她心頭所有的陰霾。
    完全站在他們氣場外的曾希賢搶先穿過客廳走到玄關，為表弟扶住門。尉衝客氣地道謝，然後抱著安諾恩消失在電梯間。
    背靠著關上的門，曾希賢靜靜地凝視客廳裏的白色地毯，那上麵有幾個被自己和尉衝踩出來的髒腳印。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小不點的鞋子尺寸居然跟自己一樣大了。
    清楚記得當時將手伏在那個孩子頸間的感覺。那專屬孩童的纖細柔弱的觸感讓人幾乎控製不住想破壞一切的衝動。斜瞄一眼兩人身側波紋粼粼的湖水，自己笑笑，鬆開了手下的力度。看著那個孩子眼眸裏的驚恐漸漸逝去，自己隨即輕描淡寫地將他一把推進了冰冷的湖裏。
    那孩子在水裏撲騰得像個斷翅的雛鳥，自己卻靜靜地看著湖水裏的倒影。看著幻境裏的自己唇邊帶上一抹滿足的微笑，這種感覺真好。
    聽著那孩子漸漸沒了動靜，自己歎口氣，穿著衣服躍進湖水、潛進水下，將孩子撈上了岸。
    那孩子睜開眼的一霎，自己以為他會嚎啕大哭，沒想到他隻是睜著黑如瑪瑙般的眼睛沉靜地看著自己。
    你我生來就是兄弟。
    可是，似乎，你我生來也是仇敵。
    雙手插兜，緩步走到佇立在客廳窗邊的三角鋼琴前，曾希賢掀開自從回國後就沒打開過的鍵盤蓋，用修長的食指在鍵盤上毫不猶豫地摁下了一個清亮的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