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留著蘑菇頭的小丫頭摔倒在圈中央，正掙紮著想爬起來，結果光著的一隻腳吃不住力，身子一歪，又栽倒在跑道上。看情形，她的腳崴了。
    她們班年輕的女體育老師不耐煩地教訓這個孩子：“你跑步之前，鞋帶怎麼不係緊哪？這下好了，全班都被你一個人給耽誤了。”
    說話間，操場上其他班的同學也都湧過來看熱鬧，然後不約而同感到好笑死了，個個前仰後合。
    聽著老師的斥責，看著哄鬧的人群，那個小丫頭捂著腳腕坐在地上，近視鏡後麵的大眼睛裏滿是淚花，她卻倔強地不肯讓眼淚掉落。
    尉衝看到這裏再也看不下去。他分開人群，走進中央，撿起肇事的鞋子，向那個摔倒的初中女生伸出手。那孩子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掌。
    兩隻手在午後陽光裏，一上一下，握在了一起。
    大男生一把拉起受傷的女生，把屬於她的鞋子塞到她空著的手裏，接著一個轉身把人猛地背起來。
    在小丫頭們的尖叫聲中，尉衝背著人，一邊躲流彈，一邊向學校保健室走去。
    路上，他感到脖頸一濕，不禁低笑一下。到底還是忍不住哭了啊……
    尉衝想起自己小時候，曾經遇到一件小事，當時他幾乎覺得天都塌了，長大後回頭再想，那算什麼呢！不過年紀小的時候就是這樣吧，一點點來自別人的不善，都會讓人為之委屈良久。
    尉衝一路沉默著把人背到了保健室。
    衛生老師正忙著給一個不幸被流彈擊破額頭的男生包紮，沒有時間管她這種不流血的病號。
    遵照老師的安排，他把受傷的女生輕輕放在了靠窗的一張診療床上。
    臨走前，尉衝注意到女生臉上的淚痕未幹，偏偏那個窗口迎風，於是他用手指隔著鏡片把小女孩的眼淚擦掉。這樣就不會被風吹傷臉吧？他心想。
    現在回憶起剛才操場上的畫麵，尉衝也忍不住覺得好笑。他彎著嘴角說：“傻丫頭，都這麼大了，跑步居然還摔跤。”
    那個女生抬頭看看尉衝，又是委屈、又是感激、又是羞赧地笑了。笑的時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有一種不符合她年紀的美。
    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尉衝不禁一呆。瞬間，有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好像在很久以前，自己曾經見過這樣的一笑。
    好像在很久以前，曾經有過一個女孩摔倒在塵埃。
    好像在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經對那個女孩伸出過手。
    然後，自己就見到那個女孩這樣的一笑。
    尉衝心神恍惚地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那種感覺越發強烈，他忍不住一回頭，看見那個捂著腳腕的小女生也在望著他。
    大男生情不自禁地說：“真奇怪，剛才突然有種感覺，好像這一切曾經發生過……”說完這句話，那種莫名的感覺終於開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