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雙手的長指甲因為剛才的撕扯全部斷裂。指甲上描繪的睡蓮此時扭曲在汩汩的鮮血中，麵目再不可辨。她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手裏仍是抓著碎布不放，卻不知這副提防的模樣讓王輝眾恨意更濃。
    正要拋開碎布，抬手間，男人心念電轉，回手將自己手中的半片睡裙扭成繩狀，然後撲上去把女人血跡斑斑的雙手手腕死死地綁住；接著左手抓住繩結，向上一掀，將女人被束縛的雙手摁在她頭頂的牆上；右手狠狠地抓住女人的低胸領口，領口隨之向外一翻。
    浴室裏的鏡子不忍目睹這一切，卻不得不目擊這一切，這就是身為一麵鏡子，悲慘的命運。
    兩個小時後，站在徐徐下降的觀景電梯裏，衣冠楚楚的王輝眾孤獨地看著燈海。
    當然，他也沒有期望這座不夜城繁華的燈火會驅散他心裏的黑暗。
    他清楚知道，自己心裏有隻名叫“不甘心”的困獸始終找不到出口，四處亂撞，撞得很多人傷痕累累。然而對此，即便他自己，也是束手無策。
    他曾發誓再也不會強迫她，可是今夜看到她重逢鍾揚時眼裏閃動光芒的一刻，他才明白這瘋狂早已注定。
    原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製能力在她麵前不過一擊即碎、脆弱不堪，不管是六年前還是現在。
    漫長的歲月逝去，他以為她終於可以將他擺在別人的前麵，卻原來不過自欺欺人。
    在她眼裏，他永遠低賤如塵。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一樓。他沒有按原定計劃走出去，摁下自己房間的樓層號碼，電梯又緩慢地升了回去。額頭輕抵在電梯玻璃上，他心底期盼那抹清涼可以給自己帶來一絲平靜。
    悄悄推開臥室房門，裏麵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背後客廳裏的光很沒氣勢地隻照到了床腳。那裏，堆著女人剛剛脫下來的衣服。確切地說，那裏堆著的隻是一堆華麗的破布。
    意識到這是他的“傑作”，排山倒海的負疚感徹底將他擊垮。輕輕爬上床，他從背後溫柔地環住女人埋在被裏的上身，嗅著她獨有的發香。輕吻女人裸露在外的左肩一下，他嗓音喑啞地說：“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道歉的話，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抵擋不住越來越濃的疲乏感，他終於沉沉睡去。
    他的呼吸越來越平穩，睡得越來越沉。女人突然在黑暗中睜開雙眼，將他環住自己的手臂丟開，全裸著起身，走進了浴室。
    舉著狂噴熱水的蓬頭，她用酒店提供的白手巾瘋狂地擦洗著他剛才吻過的左肩，那裏越來越紅，終於滲出了血跡。女人粗暴地開始擦下一個地方……
    酒店考究的內層厚窗簾擋住了全部的陽光，但是那暗暗的土黃色還是宣告了白天的到來。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戴在左腕的夜光手表，王輝眾低咒一聲，翻身下了床。
    昨夜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居然連外衣和鞋子都沒脫。現在渾身又酸又痛，反倒比入睡前還不舒服。在浴室的鏡子裏，他看見一個頭發亂糟糟、滿臉胡渣的男人，衣服和褲子全是皺褶，眼睛更是黯淡無光的頹廢模樣。
    用冷水洗一把臉，整個人清醒了些。他邊滿嘴白沫地快速刷牙，邊掏出褲袋裏的手機給自己助理發了個簡訊：把會議推遲到下午。刷完牙，擅作決斷的他已經想好等會兒該讓江睡蓮穿哪件衣服，兩個人去哪家飯店，用什麼午餐。
    漱口完畢，隨手拿起掛在一邊的毛巾擦臉，剛要擦上，他下意識地將毛巾拿遠一看，居然滿目都是血跡。環顧周圍，浴室裏處處狼籍，無一不在提醒他昨夜這裏發生過的事情。看到浴缸裏躺著的一把刀口泛著暗紅色的美容剪刀和剪刀四周的點點血跡，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顆心髒也不聽話地快要跳出胸膛。
    恍惚中，他右手緊握著血巾，扶著牆，慢慢地走回臥室。
    打開照明燈，看著睡相過於安祥的江睡蓮，他隻覺整個人掉進了冰窟，再也爬不上來。